就是我上班的這個旁邊,有個小學。前兩三年的早上,每天固定時間7點30的樣子,會經過去單位最后一個路口。那是個右轉帶紅燈的路口,綠燈很小紅燈很大,又是學校。那里早上很堵,所以我每天早上幾乎都要從那里等紅燈。
然后每天早上,我等紅燈的時候都會看到一對特殊的母子。一個侏儒癥媽媽牽著她的兒子去學校,這媽媽和我一樣,送孩子上學的時候喜歡把孩子的書包背在自己身上。他倆有的時候開心地牽著彼此的手,不時相視一笑;有的時候前后前后追趕著嬉鬧,那個小男孩像一匹快樂的小馬駒子一樣。那個時候,小男孩和媽媽一樣高,大概是一年級剛入學。
那時候,我送了小孩再來上班,無論如何開得快,都會遲到五分鐘左右。每次在那等那個紅燈也都是氣急敗壞,心想這個右轉如果是個常綠的燈,我至少可以少遲到兩分鐘。每次眼巴巴地看著紅燈,迫切想讓這一秒一秒快點過去,幾次想隔著車玻璃拍一下他們,但一看燈快綠了,就不得不準備好要開走而放棄拍他們。
然后一個暑假就到了。秋天來的時候,墨墨也上一年級了,學校大門開得更晚了。我上班不得不在原來的基礎上再遲到十分鐘。然后我也就徹底和那對母子沒有碰面的機會了。因為我再到那個路口的時候,學校的孩子已經開始上課了。
這樣大概又過了一年。有一天中午一點多,我從單位大門出來拿快遞,突然又看到了那對母子,看到他們對我來說像是看到了老朋友一樣。走過去了,不免又回頭看一眼他們。
就在我回頭的當口,那個男孩子也正回頭看我,用一種顯而易見的警惕的、冷冷的眼神看我,臉上再沒有以往那種純凈的快樂。他離他媽媽很遠,不再像以前那樣手拉手。他在媽媽前面走著,隔著大概20米遠的距離,他是想像路人表明,自己和那個侏儒癥女人沒什么關系,起碼不想讓人知道那是自己的媽媽。
這時候媽媽,開始在后邊追起來,嘴里說著“跑那么快干啥,等等我。”
而男孩子,面無表情,對媽媽的話毫無反應,只是低著頭繼續向前學校的方向走去,書包也是自己背著的。
這個男孩子對媽媽前后態度反差的背后是什么,是同學們無數次對他的指指點點,是路人無數次對他們的指指點點,我認為。
我覺得這個事我會記住很多年,很擔憂越來越大的男孩子,能不能坦然面對一切,重新挽起媽媽的手,重現當年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