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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立意要錯過,可是我一直都在這樣做。
南瓜是我高中隔壁班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
高三畢業,兩個班合在一起辦了一個畢業晚會,南瓜也參加了。在聚會上,大家無不感慨三年時光匆匆,然后每個人站在講臺上發表感想,告別三年的中學時光。
每個人都很激動,尤其是女孩子,更是經不住講臺上同學的輪番煽情,到最后就慢慢落淚起來,還有些抽泣。唯獨南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遠看起來只是多了些沉重。
畢業晚會的最后環節,每個人都自發和同窗三年的同學擁抱告別,道一聲珍重。輪到我和南瓜擁抱的時候,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南瓜,珍重。”
我明顯感覺到她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我的肩膀上,擁抱的力度也加了一點,她嬌小的身子在我們的彼此相擁里顯得特別柔軟。
不知道是感情的突然爆發,還是對我有特別的感情,前面表情有些沉重的南瓜突然就抽泣起來。
擁抱著南瓜的我有些局促不安。我知道她喜歡席慕蓉,然后便口里喃喃念道:“余生將成陌路,一去千里,在暮靄里向你深深俯首,請為我珍重!”
聽到這幾句,她馬上放開手,然后擦了擦眼。
扎著高高馬尾的南瓜,淚眼婆娑的看著我。
“你也喜歡席慕蓉?”真是個神奇的姑娘,前一秒和后一秒的感情變化節奏太快了,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因剛才落了淚,修長的眼睫毛上還泛著點淚光。南瓜睜著大眼睛看著我,然后作思考狀,調皮的說道,其實我最喜歡“不是所有的夢都來得及實現,? 不是所有的話都來得及告訴你”這兩句,你呢?
我微笑致意,輕聲道了一聲,高考加油!
從那一刻,我覺得我不僅喜歡席慕蓉,而且我喜歡上了你,我的南瓜姑娘。
高考敲定志愿的前天晚上,家里的座機響起,接通后那頭傳來南瓜的聲音。
她說,我倆的成績差不多,我準備要報成都的大學,你就不要報了哦,免得PK掉我,然后就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不會的,我怎么會讓你落榜呢,我的成績還要比你高三分呢。電話這頭,我也故意和她斗嘴。
人生就是諸多的陰錯陽差造成的悲歡離合。
那一年,她去了成都,我留在蘭州。一段還未開始的喜歡被高考的魔棒打的七零八落,難以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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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疚和悔恨,總要深深地種植在離別后的心中,盡管他們說,世間種種,最后終必成空。
我想,梅子是喜歡我的。
大二,在社團組織的迎新爬山活動中我認識了梅子。那年微信還沒流行起來,彼此聯系除了電話就是QQ。
我時常會寫點東西發表在QQ空間日志里,而據梅子說,她喜歡我,就是從這些文字開始。
年少輕狂不懂事,為賦新詞強說愁。梅子,那些文字與詩句,真的不是寫給誰的。
不,你的文字里住著一位姑娘,你得不到又不想失去的姑娘。
好吧,第一次在QQ上聊天,這么赤裸裸的問答還真是讓我小瞧了梅子——這位外表大大咧咧的女孩。幾次交鋒,還是沒有說服梅子,我想女生的感覺會比較準確。
后來的日子里,我還是會寫下那些詩句,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寫給南瓜,但我承認有時候會想起南瓜的模樣。
梅子一直想成為我寫在詩句里的人,暗示我好多次,我都一一回絕。
那年元旦,夜間十一點四十五,梅子發我一條消息。我的新年愿望是找個男朋友,你能幫我實現嗎?
可我真的不喜歡你,不是你不漂亮,不是你不可愛,可我真的不能因為要合群,就要跟你處對象,談戀愛呀?
大學幾年,我一直當梅子是個沒長大的妹妹。而哥哥是不能和妹妹談戀愛的,對不對?
次日大清早,就被梅子的電話叫醒了。趕下宿舍樓去,只見平日里活潑可愛的梅子,腫著兩個眼睛,一臉幽怨的看著我。
她見我態度依然堅決,問我是不是喜歡南瓜?
雖然元旦時節的蘭州,室外溫度已經是零下幾度,但當聽到南瓜的名字,一股暖流仍然不自覺的涌上心頭。
可梅子怎么知道南瓜的?
梅子狠狠的甩下一句話,你看南瓜的空間訪問記錄去,你不喜歡她,隔三差五跑去人家空間干嘛?
那一刻我傷了梅子的心,但我卻明白,我是真的喜歡南瓜。
我通過梅子再次確定我是喜歡南瓜的。回到宿舍,我就發短信給南瓜,還是平常聯系時常用的短句,可我覺得此時寫下的每一個文字都能衍生成一封情書。
越喜歡一個人,就越怕拒絕,所以我欣賞梅子的勇氣。相比梅子,感情這方面我卻幼稚的像個情感還沒發育的小孩。
半天沒有回信,等手機傳來短信的那一刻,我以為是南瓜的回信,卻上面赧然寫著10086,去他娘的10086,這個時候湊什么熱鬧。
一直到了晚上,才等到南瓜的回信:今天和男朋友過節去了,元旦快樂!
我和梅子同時失戀了。那晚我和梅子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
隱約記得,梅子指著我的額頭大罵,你個傻叉,連自己喜不喜歡人家都不知道,我比你強多了。
隱約記得,梅子沖進我的懷里,帶著酒精的嘴唇軟綿綿的貼在我的嘴唇上。我沒有拒絕,也沒有迎合。我看到梅子修長的眼睫毛上粘了點淚痕,那個模樣像極了我記憶里的南瓜。
隱約記得,從酒吧回來后,我給南瓜撥了一個很長的電話,說了什么卻絲毫記不起來。
至此,我再也沒聯系過南瓜,她也從來不曾聯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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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的夢都來得及實現,不是所有的話都來得及告訴你
男女之間如果沒有吸引彼此的屬性,湊合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對愛情最不負責任的褻瀆。梅子也終于明白了這個道理,在和我相識后的第六個年頭。
梅子發了一封很長的郵件給我,活生生一部記敘文。從六年前寫到六年后,從認識我寫到喜歡我,從喜歡我寫到討厭我,然后再寫到放下我。
梅子說,她和談了六個月的那男孩子領證了,要感謝我當初的不殺之恩,才換的今天她夢寐以求的幸福,然后再附上她從未用過的表示得意的QQ表情。
記敘文的最后,梅子一改此前的稱呼:祝愿哥哥早日能和我南瓜嫂子在一起。
南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好像已經快四個年頭了。
我再見到南瓜,是在家里安排的一場相親會上。
在自由戀愛的時代,我固執的認為相親就是湊合,而湊合根本不是愛情。可再固執的思想,也抵不住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
臘月二十三,北方小年。新開的星巴克里咖啡的香味夾雜著尚未褪去的甲醛,五味雜陳,五味雜陳的還有我的心情。
我和南瓜坐在彼此對面四目相對,兩邊的親戚和介紹人在那里一個勁的寒暄,儼然立刻要成為親戚的架勢。
南瓜和我第一次配合的如此默契。兩人都裝作害羞的模樣盯著對方,可沒任何一個站出來給幾個局外人說明我們以前的關系。
相互介紹認識后,家長們很機智的說有事先撤了,騰出點空間和時間讓我們彼此加深了解。待親戚們散去,口里含著咖啡的南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差點噴了我一身。
南瓜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叫南研,一中2006屆10班,你可以叫我南瓜,從小到大同學們都這么喊我。”
“你好,南瓜,我叫李成。一中2006屆11班,看來我們還是同學呢。南瓜同學,你平常有什么愛好嗎?”
“我喜歡讀詩寫字,喜歡的詩人是席慕蓉,最喜歡她那句‘不是所有的夢都來得及實現,? 不是所有的話都來得及告訴你’,你喜歡讀詩嗎?”
“嗯嗯,我也喜歡席慕蓉,以前覺得‘余生將成陌路,一去千里,在暮靄里向你深深俯首,請為我珍重!’寫的好,但是后面遇到一個女孩子,才發現你剛才那句寫的最好”。
“我大二那年,一個曾經我喜歡的男孩子,深夜給我打了一個多小時電話,一直念著這句,后來我就把這句修改成了我QQ簽名。”南瓜說話的姿態,比在高中時候多了幾分從容。
我點開我的QQ簽名,把手機遞到她眼前。我們相視一笑,一點都不像相識快十年的兩個人。
昨天翻看南瓜的手機,我看到了梅子和南瓜的對話。
梅子:對不起,讓你們彼此錯過在最美的年紀。
南瓜:要不是你,我不知道我真的愛他,謝謝你,祝福你!
(圖片摘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