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說我的高中三年是我二十多年來最灰暗的三年,在最灰暗的時光里,總有那么一些人為我亮著光,溫暖我。
而丁同學是我心底的一個秘密。
高二的某一天早晨,班主任老孫帶著一個姑娘來教室,跟大家說這是新來的同學,穿過老孫中年發福的身體,躲在他后面的女孩,瘦瘦高高的,低著黃黃的蘑菇頭,不知道是染得還是因為營養不良,聽到要她跟大家打招呼后,頭低的更低,雙手別在身后,一句話都不說,臉憋得通紅。老孫沒辦法只好給她安排座位,坐在我后面,因為她的同桌是全年級的學霸。這個座位一安排我們就知道這個女生來歷不小。
兩節課后我們課間操,大家都到操場上站好,老孫帶著她來我們隊伍前,我身后的男生們咬牙切齒的竊竊私語:“老孫跟她站一起真的不配”,“她是我的,誰都不要和我搶”等等。我心想:不就一女的嘛,至于么。
后來聽說她是因為父母工作變動,從南京附中轉過來的。
哼,南京附中又怎樣。
丁同學來的騷動持續不到一個星期就平息了,一方面因為高中繁雜的學業,另一方面是她真的可以一天不說話,獨來獨往。
有一天在自習課的時候,看到一個笑話準備跟丁分享,一轉臉看到她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跟我對視時,卻仍旁若無人在流淚,圓嘟嘟的臉上掛著幾滴眼淚,我下意識的看別處,嘟嘟囔囔的說幾句我也沒聽懂的話,然后把臉轉過來。
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我不知道她因為什么事情,或者看到什么文字留下眼淚,即使知道有人看到她流淚也沒有躲開臉,或者擦掉眼淚,而是任憑自己的感情釋放。我沒有她那么有勇氣,即使在異鄉,即使遇到很多困難,吃了很多悶虧,我也只是默默的躲在被窩里流淚,甚至不敢流,害怕第二天起來眼睛腫卻沒有合適的借口。
那一刻,我決定要保護這個和我有同樣感情的人。版權歸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轉載請聯系作者。
但是16歲的丁同學已然跟我不是一個頻道上的人。
她翹課,夜不歸宿,花錢如流水,看厚厚的言情小說,唯一和我一樣的是,我們都不愿跟人溝通,都沒有朋友,但是我想跟她做朋友,可她比我還狠心,誰都不搭理。
一天她們寢室的人說昨夜她又沒有回來,上午的課也沒來,我決定去找她,找了整個校園都沒有找到她,沮喪地回到寢室,隔壁的人都在我們寢室,說丁自己把自己反鎖在寢室里。大家在門口敲門屋里一點應都沒有,因為住在一樓,我跑去窗戶那邊,從窗戶看到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衛生間的門是關上的,我聽得到他們的敲門聲,也聽得到衛生間里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知道她在里面,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我很著急的喊她的名字,讓她開門,后來又輕輕地安慰她讓她出來,但是任憑我使出所有招數,她都不為所動。后來也是下午上了一節課后她才來教室,對于中午的事誰也沒問,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雖然我們都喜歡看書,經常會去學校最前排教學樓底樓的小圖書室看書,但是我看的都是雜志之類,她看的是還珠格格。在她翹課快一天的時候,我去圖書室找她,發現她真的在那里,躲在角落里,蜷著身子,抱著厚厚的還珠格格,嘴巴咬著指甲蓋。我走到她跟前皺著眉看著她,過很久她都沒有抬頭,我只好蹲下來,把手放在書上:“上午怎么沒去上課?”
她朝我似笑非笑的抬頭,試圖把我的手挪開,我用力護住書:“走,我們去教室。”然后把書合上,拉著她出去了。經過樓梯拐彎到樓上,她輕輕的掙脫我的手,我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經過衛生間我心里咯噔一下,轉臉看,果然身后沒有人,從左面入口進衛生間,衛生間不大,一眼就看到沒人,但是右面入口的地方有身影,當時遲疑一秒,我默默的從左面出去,進了教室。
后來同學問我有沒有看到她,我只是搖搖頭。
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我不相信她是一個像別人口中所說的,壞女孩。
她只是一個孤單的人罷了。
后來老孫發現她經常翹課,找不到人,就通知了她的父母。再后來她就辦休學了。
走的那天從教室的窗戶看到她和她媽媽,媽媽挎著自己的手提包,丁在后面拖著大大的行李包,可能是太沉走的比較慢,媽媽走幾步會回頭看著她,等她跟上來再繼續往前走。直到消失在視線里。
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丁的任何消息,不知道她回家有沒有被罵,她是不是回南京,或者她后來有沒有從事文字工作。
我的丁同學雖然只出現幾個月,那種似曾相識惺惺相惜的感覺再也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