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鳴鳳在竹
1
清晨醒來，沒有急著起床，任性地沉浸在昨夜的夢里。
這些天都是四五點鐘就醒了，依舊頭暈。以前我都是繼續睡，如果有幸再睡一覺，就會清醒了，白天就不至于太頭疼。
可是有人說早晨醒來不能賴床，不管夜里睡沒睡好，都要起床，應該迎著初升的太陽升發體內的陽氣。
我想就我這體質應該聽話。
可是今晨醒來，我能夠清楚地記得昨夜的夢。我怕起床太快，會忘記許多細節。就又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溫習了一遍夢境！
2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我白天并沒有想啊！大概是下意識中想了吧！可是下意識中的東西誰又能說得清楚！
近幾年來記憶力減退得厲害。不管是人或事，只有一次的記憶我肯定很快忘記，如果怕忘了，一定要重復多次加深印象，才有可能記住，而也只是有可能。
但少年時的記憶卻一眼萬年，能夠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甚至說過話的每一個字。
記得當時的心情，低著頭安靜的樣子。背景的天氣，風的味道；云彩的形狀，花兒的微笑！
甚至記得爸媽都去上班了，家里就我一個，我不停地寫啊寫啊。還記得每一封信的日期，收發信件的心情起伏……！
是啊，這一切我都記得！
3
是培訓，在海邊的一座城市。全國各地不分行業，不分男女，不分老少，都聚集在這座城市，聚集在一座大房子里。老師站在講臺上，像是扎著兩個大辮子的英語老師。老師的臉有點黃，不像從前那般紅潤，但激情澎湃。
英語老師沒有教我們英文，聊的像是詩歌，是英國詩歌嗎，是雪萊還是拜倫還是蘭德，我竟走神了！
一個瘦弱的背影映入我的眼簾，太熟悉了，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刻的感覺是挫骨揚灰，可能用詞不當，但卻像是萬念俱灰，也像是變成了灰燼，總之不是欣喜，是寂滅。我不會忘記那個背影，一眼識得。
奇怪，我知道是在夢里，而且是在不那么年輕的夢里。因為我已經懷疑了，我的臉不可能那樣緊致，而你的身材也不可能胖瘦到恰到好處！
陸游的【沈園】詩云：“沈園柳老不吹綿，夢斷香消四十年”。我們不相見三十多年了吧！距離陸游和唐婉的分離還差十年，但也是很久了！
三十年是個什么概念呢！你先結婚了，你的兒子叫“子豪”，我想一定是你給孩子取的名字。而后我也有了兒子，我本來已經給兒子取好了名字“旭昶”，只是猶豫沒有說出來。孩子的姑姑著急了，看到孩子已經滿月還沒有名字，說不如叫“偉豪”吧！我便把“旭昶”藏在了心底，只是因為名字里有那個“豪”字！
之后每次看到你的“子豪書店”，我的心里沒有酸楚，只是茫然看著，從來沒有進去的欲望，只有祝福，真的，真的！
我知道你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我向來認為“男人擁有的財富是和智商成正比的”，希望你過得好，所以唯有祝福。
你的富足絕對配得起你的才華，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4
到了中午，我們各自生火做飯，我有一群人，你也有，我們竟然都是群主。
我點著了火，卻發現停水了，場面有些凌亂！你也在忙著，奇怪一直到中午應該吃飯了，我們還沒有說一句話。
三十年已經過去了，竟然還會害羞，實屬難得。這應該是久違的感覺了！
是啊，那種感覺很久遠了，是什么時候，遺落在了光陰里……
寸寸老光陰就像是黑白照片，線條清晰，內容模糊。
記憶是潔白的。
還是補習，記不得是初中的哪一個寒假，聽說你去補習英語，我也去了。
教室好小，學生也很少，我可以坐得離你很近，聽得見彼此的呼吸。我們還是沒有一句話，可是如果你先和我說話，我會高興死的，但如果你真的和我說話，我也會緊張死！
放學了，如果你先出教室，我會騎著自行車看你騎車的背影。你騎車很快，我就也很快，和你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我總是在拐彎的時候摔倒，可是你在前面沒有看到。
有時候我先出教室，我也飛快騎車，但你更快，很快超過我。拐彎處我又摔倒在雪地里，你又沒看到。
只有白雪看得到！
你不知道的是，我的英語成績突飛猛進！我想告訴你，但我不敢……
5
后來你走了，你去了另一個鎮上讀書，我們還是同時迎接中考。
你走了，雖然在一起的時候，很少說話，但你卻讀懂了我的心思。而我一直認為你是傻子。
你給我寫了信。你的信怎么寫得那么好呢！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那么美好，正是我想要說的！要我肯定說不出，也倒不出。
雖然你和我說了“眷戀”的話語，我卻感覺到了距離。我們之間是有距離的……那么遠……
幸虧在一起的時候什么都沒說。若說了我會怎樣的露怯……不敢想象……
我記住了你說的話“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現在不應言”。我知道了這是李商隱的詩句，你改了后一句，你怎么那么有才，我的眼里滿是崇拜。
我知道了原來還有一種說話方式叫“婉轉”，原來有一種語言叫“詩的語言”。不用直截了當明說，對方也會了解你說的是什么。
從此我也戀上了詩歌。“昨夜星辰昨夜風”“青鳥殷勤為探看”“一寸相思一寸灰”等等，我也會“話里有話”“看左右而言他”。但我說的話我知道你都懂……
6
“此情可待成追憶”我把這當做了誓言。你不知道，我的語文成績也突飛猛進。
這也可能是你隨口的一句話，卻改變了我生活的態度和人生的方向。我知道了，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
我如愿考上了重點高中，你卻落榜參加了工作。
你的信里沒有了詩歌，只有鼓勵和祝福。我不解，可是你還是不說……
我學會了婉轉，我的信里全是暗示，你卻沒有反應，是真的不懂了嗎？
為什么不說呢，真的忍得住嗎！
就像徐志摩詩云“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從此我們各有各的方向！
我以為從此我們真的“相忘于江湖”。這是我最不忍用的一句話，尤其是今年看到了真正的海。
忘記了，一切就都變成了碎末，竭盡全力也無法拼湊。更何況散落在無邊無際的海上，這比散落在歲月里更加殘酷。
相忘即是背道而馳的方向，永遠不會再有交集……這將是怎樣的悲哀。
7
沒想到在夢里，又相見了！
還是不說話，還是低著頭，還是匆匆而去……我遠遠地看著你，想過去，想說我們加一下微信吧！忍住了，最終沒說出口！
不說話原是最好的，說什么呢！
說歲月如風？說夢是怎樣斷的？說這三十年的煙火點滴？還是說曾經的滄海？
你有你的三十年，我有我的。怎樣的語言都是蒼白，不如不說！
你的紙條終于輾轉到我手上，“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是啊，而今只有努力加餐飯才是最實在！驀然回首，方知“歲月忽已晚。”
簡書無戒21天日更訓練營第16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