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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家回到北京的第三天,阿忠給我打電話,說他辭了工作,要把行李放在我這兒,并說他要在我這兒住幾天。我沒什么好拒絕的,就同意了。下午去上班的時候,阿忠說要去上網,便一起出去。路上閑聊,阿忠說,“來了北京,不混出個人模人樣,絕不回家!”
我笑著問他,“人模人樣是什么樣?一年掙個百八十萬?”
“倒不一定要掙多少錢,只要出了名就行!”
“想出名想瘋了吧你!”
“對!我就是想出名!”
“然后再用名氣賺錢,對不對?”
“對!哼!到那時候,錢算什么?錢算什么!”
“說到底,還是為了錢?!蔽业恼f了這么一句。
“說到錢,我得趕緊往家里打個電話。”阿忠突然想了起來。
“干嗎?往家里打錢?。俊?/p>
“對啊,剛發了工資,我得往家里打點錢?!卑⒅艺f著就拿出手機撥了過去。
我想勸他別急著往家里打錢,因為他剛辭了工作,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需要花錢的地方有很多??晌疫€沒開口,阿忠就跟他媽聊上了。他們說的是他們家鄉話,雖然我和阿忠并非老鄉,但離的也不算遠,因此,他們的聊天我基本上都能聽懂。阿忠說要往家里打錢,可是我聽他母親的意思,是讓他留著自己花,但阿忠說錢不能放在他的身上,要不然他控制不住,會亂花錢。
聊了一會兒,阿忠的母親也跟他聊起了找媳婦的事兒。阿忠說,“你放心吧,我今年肯定給你找個兒媳婦,過年帶回家讓你看看!放心吧!我肯定找個讓你滿意的。”
阿忠的母親說了些什么,我沒聽清,但從阿忠的回答中也能猜出個一二來。阿忠說,“我知道,我找女朋友,首先第一條就是要孝敬父母,你放心吧!”
晚上,我下班后給阿忠打電話,他說他約了一個女孩要去KTV唱歌。阿忠總是這樣,突然間就冒出一個什么什么想法,而且會迫不及待的將這個想法付諸實施。這一點我自嘆不如,因為我總是在想到一個想法之后,還會翻來覆去的將這個想法考慮好幾遍,甚至是好多遍,常常是,想著想著,就想沒了。付諸實施,就更別提了。
阿忠請的那個女孩,我也認識,但不太熟悉,后來又來了一個女孩,原本跟我還算熟識,不過,有一年多沒有見面,也變得陌生了。阿忠本想讓我再叫一個女孩,可我叫不來,因為我在公司里幾乎不怎么和女孩說話,偶爾說幾句話,也只是跟那兩個關系尚可的女孩簡單的聊幾句,可即便這兩個關系尚可的女孩,我也沒有她們的手機號,就算有,我想,我叫她們出來,她們也不一定會答應,因為我們的關系還沒有好到隨叫隨到的地步,遠遠沒有。
對于這兩個關系尚可的女孩,我說不出我更喜歡哪一個,好像都差不多的樣子。我跟這兩個女孩的關系,不遠不近,是同事關系,卻又比一般的同事關系要好。隔幾天不見面,我會想她們,可是見了面,說不了幾句話,就無話可說了,于是又回到一種陌生的同事關系??墒沁^不了幾天,又會想她們,想和她們說說話,而后,又是陌生,就這樣,一直重復著。
說實話,有時候,我覺得這兩個女孩對我還不錯,也許說對我有幾分好感也不為過。比如有一次,一個女孩在路上和我聊天,無意中說了一句,“今晚我去你那里吧?!蔽矣浀梦耶敃r說了兩個字,“好?。 碑斎唬@只是閑聊,之后什么也沒有發生。
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她叫如月,有一次,我開玩笑的說了一句,“小月,我帶你走吧?”她笑著說,“好?。 比缓蟾髯孕α诵?,當然,也是什么也沒有發生。
我猜,若是我約她們,她們十有八九也會答應。有時候我也會這樣想,可我就是缺少行動力,總是想著想著就算了。我知道這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那就是我不愛說話,常常無話可說,等真的把她們約出來了,于我來說,倒像是一種煎熬。
阿忠請我們去了我們常去的那家KTV,但我一首歌也沒唱。阿忠和那兩個女孩在那里唱到天亮,唱得挺高興。而我,就一個人躺在沙發上,閉著眼假裝睡覺,卻也睡不著,就那么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熬到了天亮。
曾有一段日子,我特別喜歡唱歌,雖然唱得很難聽,五音不全,還常常跑調,但是很想唱一唱,吼一吼,可是后來,我就不喜歡唱歌了,即便去了KTV,我也沒有半點心情??赡埽俏业男囊呀洸辉倌贻p了吧。
清晨六點,我們出了KTV,送走那兩個女孩,我和阿忠來到我的小屋,睡了一會兒。醒來之后,我去上班,阿忠則去了通州,去時還帶了他的行李。他說他去找一個哥們兒,還說要在通州租一個房子,然后找份工作,最好是找個女朋友一起生活。
我以為他會按他說的去做,還鼓勵他要努力工作,可是,才過了一天他就給我打來了電話,還沒見面,他就宣告了他通州之行的失敗。
阿忠在電話里生氣的說,“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我忙問,“怎么了?”
“哎呀!別提了,我一直把他當成好哥們兒,沒想到!他竟敢騙我!”
“怎么騙你了?”
“他!他……唉!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等見了面再說吧?!?/p>
晚上,阿忠來找我,并打算在我這里睡覺。見了面,我還沒問,他自己就說開了。
原來,那個哥們兒之前給阿忠打電話時,說他在一個影樓做學徒,一個月三千多塊,可是阿忠過去一看,那個哥們兒不是在影樓工作,而是借著這個幌子在搞傳銷,見了阿忠就想帶他去聽課,并有拉阿忠入伙的意思。阿忠堅決不同意,經過一番爭吵,阿忠氣憤的離開了通州。
離開通州后,阿忠在東四環外租了一間地下室,把他的行李放了進去。
說起那個哥們兒,阿忠很是氣憤,“他變了!枉我以前還那么信任他,沒想到他竟敢騙我!太讓我失望了!”
“你現在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吧?”
“嗯,”阿忠恨恨的點點頭,“以后,我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這就對了,不要那么輕易的相信別人!……也包括我?!?/p>
“你?!”阿忠像是吃透了我一樣,很肯定的說,“你不會騙我的!”
“是嗎?你就那么肯定?”
“對??!你是我最放心的一個哥們兒了?!?/p>
“那是你對我的了解還不夠?!?/p>
“但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那倒是,我不會騙你上當,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只不過……”我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么?。俊?/p>
“沒什么,沒什么!”我想說什么我也忘了,只好轉換話題,“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我在那邊租了房子,就在那附近找個工作先干著!”
“那也挺好的,沒準兒你在那兒還能找個女朋友呢!”
“我也想啊,盡量吧!”
一周過后,阿忠又來找我。我問,“找到工作了嗎?”
阿忠搖搖頭。
我又問,“你租的房子呢,怎么樣?”
阿忠嘆口氣,“唉!還怎么樣,我都快不想住了!”
“怎么了,一個人住不好嗎?”
阿忠苦笑了一下,“好是好,就是太孤獨太寂寞,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玩手機唄!”
“玩了,玩手機一直玩到困得實在不行了,才睡著。”
“哦,習慣了就好了,像我,一個人在這里住了差不多整整一年,也就習慣了?!?/p>
“你行,可我受不了那種孤獨。”
“那是你年紀還小?!?/p>
“我還小?。坎恍×耍 ?/p>
“那就是你太活潑好動了,忍受不了一個人的孤獨?!?/p>
“可能是吧,我跟別人在一起,打打鬧鬧的,感覺很快樂,讓我一個人待著,我就感到無聊,閑得發慌!”
我笑了笑,心想,我正好相反,讓我天天跟別人打打鬧鬧,我就受不了,讓我一個人安靜的待著,我就感到舒適自在。就像我平日一個人待在地下小屋一樣,這一方小小的空間,就是我大大的世界。
后來聊到找工作的事,阿忠嘆口氣說,“郁悶!郁悶!”
“郁悶什么?”
“我這幾天面試了好幾份工作,都不太想干?!?/p>
“什么工作?”
“一開始,我去酒店面試,人家的工資待遇都還不錯,但我就是不想去,因為我剛從一家飯店出來,又去另一家,很煩!之后,我又想去做銷售,找了一家手機大賣場,可是底薪只有一千二,還不管吃住,雖然有銷售提成,但是,我一想到我剛去,什么都不懂,可能連一臺手機也賣不出去,就那么點底薪,交了房租,連肚子都填不飽。后來,我又想去酒吧做歌手……唉!”說到這兒,阿忠低下頭,嘆了口氣,似乎是不好意思說了。
“怎么了?”
阿忠抬頭,靦腆的笑笑說,“我前兩天去了后海的酒吧一條街,問了好幾家,可我越問越沒自信,平時覺得自己也挺叛逆的,可是到了人家那里一比,才發現人家那歌手才叫時尚,真是潮流,叛逆,跟電視里的明星沒什么區別。”
“那又怎么樣?你要是好好的打扮打扮,穿件時尚的衣服,弄個新潮的發型,沒準兒比他們還拽呢!”
“嗯,有一個酒吧招歌手,我就去跟那里的經理談了一會兒。人家問我唱得怎么樣,我說還行,人家又問我會不會其他的,比如吉他鋼琴什么的,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不會。人家說,想做歌手,起碼得會一種樂器,我一聽,沒戲,就走了。”
“那你打算干什么?”
“先找個工作,攢點錢,然后學一門樂器?!?/p>
“學什么樂器?”
“我想學吉他。”
“然后呢?去酒吧做歌手?”
“嗯,反正,我是要往演員或歌手這方面發展的?!?/p>
我笑了笑,想說什么又沒開口,只是心想,要走好演藝這條路,真的是太難太難了,且不說阿忠的才藝如何,單單一個錢字,就可謂是難如登天了。不過,人有夢想,總歸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早上,阿忠又去找工作了。
三天后,阿忠在香山附近找了一家飯店,做服務生,管吃管住。阿忠原先租的那間地下室,只住了10來天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