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段時間,京城里又不太平了。
城里人心惶惶,最害怕的,莫過于那些需要晚上工作的人,打更的更夫或者賬房算賬的先生們,嚇得恨不得把事情全都在白天做 完,晚上再也不要自己單獨呆著。原因正是這段時間京城中出現的幾起命案,都是那些晚上自己單獨做事的人們,由于周圍的人習慣了他們晚上自己忙事情,并不知道他們實際在哪在做什么,于是到了第二天他們的死才被人發現這點就不奇怪了。現在城內晚上人們都盡量爭取不單獨過夜,否則,誰知道第二天命喪黃泉的是不是自己。
唐川自然也是害怕的。他是京城富商林家的算賬先生,林家家大業大,他每日算賬到深夜是常事。每日賬房內都只有他一個人,以前還覺得清凈,這段時間一到晚上他心里就莫名驚慌,總害怕第二天林家就不得不換賬房先生。
好在這幾年唐川深得林家老爺信任,林家老爺便派了一個小廝晚上陪唐川一起算賬,算賬的話那小廝是幫不上什么忙的,不過就是有個人守著他,不是孤身一人,想必那個兇手也不會盯上他。晚上做事多了一個人,唐川想,應該不會有事了。
但他并沒有覺得安心。
說來也奇怪,自從唐川身邊有人陪了以后,一連幾天,命案竟然沒再發生過。許多人都在想難道兇手洗手不干了?亦或是有別的原因。然而唐川內心的不安更加強烈,他總覺得,事情并沒有完,它只是在那里,生根發芽,等待一個時機,就會冒出頭來。而且晚上算賬時,他總覺得,在暗處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視著他,熱烈且貪婪。這更加劇了他內心的不安。
與其這樣還是早點到來吧,這樣更痛苦啊!
他內心是真的已經冒出了這樣的想法,這段時間內心那一直縈繞不去的不安感和恐懼感已經折磨得他快要瘋掉,他知道,接下來一定會有什么事情發生,而且是他逃避不了的。
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晚上,小廝說肚子疼要去茅房,唐川點頭同意后繼續低頭算賬。過了一會,他終于意識到了有什么不對,抬頭,他的桌案前站了一個女子,就對著他,一手銅鏡一手脂粉,竟是在補妝。似乎是注意到了唐川的目光,女子似乎是在笑,放下了手中的銅鏡抬起眼睛與他對視。
這一對視把唐川嚇得跌下了椅子,眼前這個女子頭發凌亂,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能看見她眼睛很大,這樣的眼睛放在其他姑娘臉上是十分可愛乖巧的,甚至給了唐川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而她的眼睛,眼神卻充滿了怨毒,再加上凌亂的頭發,一副怨婦加瘋婦的模樣。更可怕的是,她穿了一身破敗的紅衣裙,看上去像是嫁衣?反正只能給她徒增可怖的感覺。
她眼中的怨毒,讓唐川不由自主地覺得后背發涼,哆哆嗦嗦地問:“你,你是誰?”
女子似乎是想繞過書桌走向他,唐川嚇得起身想遠離她。只聽見她說:“夫君,青女終于找到你了。”
二
夫君?青女?
唐川愣住了,自己明明尚未成家,哪里來的妻子,這女子不會是認錯人了吧。想到這里,他壓下內心的恐懼,盡量讓自己說話清晰:“這位姑娘,在下唐川,京城人士,至今尚未成家,父母也未曾指婚。姑娘想必是認錯人了。”
青女盯著他:“你不要唬我,你的樣貌,即使是化成灰我都能夠認出來。我到處游蕩,今天終于讓我找到了你。我不想再流浪下去了,我的記憶也全都沒有了,我唯一記得的,只有你的樣貌。所以,請你跟我在一起,好嗎?”
那句好嗎她的語氣說得太過哀怨,又過于凄涼,那一瞬間唐川差點就脫口而出說“好”。但是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告訴她:“世界上樣貌相似的人并不是沒有,也許你要找的那個人長得跟我有幾分相似,但是你要找的人絕對不是我。我也可以確定我不認識你,青女姑娘,你去尋你真正的夫君吧,不要在我身上耽誤時間。我們確實不認識。”
青女很明顯并不相信她說的話,臉上的憤怒顯而易見:“你莫不是嫌我丑不想認我?”
“我根本不認識你,你是美是丑又與我何干?”唐川也生氣了。“我唐川自認有擔當,是我的事情我便認了,不是我的我也不會背鍋!我再說一次,我尚未成家,沒有妻子;還有,我確定我并不認識你。”
她臉上的表情全是失望,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轉身就消失了,就好像從來就沒有人來過一樣。
唐川看著她消失,突然感到一陣腿軟,跌坐在地上。
第二日。
唐川早早地出了門,先上了全京城最有名的點心齋買了糕點,又往回走,腳步輕快,直到看見“沁香樓”三個字,他才有了一絲輕松的微笑,提著糕點進了門。
他要見的,是怡沁樓的一個琴娘, 怡珠。
怡珠在怡沁樓,樣貌并不算出挑,只是長相乖巧,大眼睛櫻桃小嘴,笑起來兩個淺淺的酒窩,看著就給人一種很靈巧可愛的感覺。再加上彈的一手好琴,才算在這沁香樓里有了立足之地。由于她只是琴娘,其他的事情用不著她,所以她相對還算自由,也因此唐川可以隨時來看她。
唐川看見她就不自覺地微笑,把手中的布包遞過去:“吃吧。”
怡珠很自然地接過包著糕點的布包,咬了一口后抬頭看著唐川,一雙大眼睛眼神清澈:“我給自己贖身的錢總算湊到一半了。”
唐川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傻丫頭,是我要帶你走,贖身的錢應該我來付。你的錢留著做嫁妝,或者做嫁衣吧。”
“嫁衣?”一聽到這個詞怡珠就眼睛發亮:“我可以準備嫁衣了?”
“我騙過你嗎。”
怡珠笑了:“你耍賴皮怎么辦?”
唐川捏了一下她的臉頰:“你不能問一個沒有的事情。”
記得第一次見到怡珠,是他陪著林老爺去沁香樓聽琴。那天給他們彈琴的,就是怡珠。
他對怡珠不知道是不是一見鐘情。只是那個抱著琴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時,他突然想自己成個家了。
這小姑娘彈琴可真好聽,唐川心里想著。見她彈完琴后抱著琴就要離開,一向穩重的唐川竟然一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怡珠大概以為是登徒子,頓時嚇得尖叫,她一叫唐川就松開手,也把老鴇給叫來了。老鴇一來就是對著她一頓罵:“死丫頭叫什么叫,別嚇著林老爺。”
唐川連忙解釋:“不關這個姑娘的事情,是在下唐突了她。”解釋著,他不自覺地就把怡珠擋在了身后,自己對著老鴇。
一直在旁邊看的林老爺呵呵笑了:“這也沒什么,我家管家的看這姑娘琴彈的不錯,想認識下罷了。”
老鴇頓時一臉媚笑,吩咐怡珠聽話點,自己就離開了。
終于可以跟她好好說說話,唐川卻不知道說什么,憋了半天只有一句:“姑娘,我不是壞人。”倒是把她逗笑了。
一向不愛來這種地方的唐川,有時間就往沁香樓跑。已經大概兩三年的時間,沁香樓里的人也都基本默認了他與怡珠的關系,就差唐川抬個花轎過來了。
林家待唐川不薄,這幾年唐川在林家做賬房先生,他又省吃儉用不肯多花錢,好不容易攢下了一筆積蓄,就等著哪天可以把怡珠帶走,娶她為妻,然后安靜自在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有她在的時光,才是真的美。
怡珠低頭吃著桂花糕,一邊吃一邊嘰嘰咕咕跟他說話,那個樣子真是天真又可愛。唐川聽著她說話,心里覺得還是不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訴她,怡珠膽子小,還是不要把她嚇壞了。但是這個事情絕對不能就置之不理,他知道,那個女鬼走了并不意味著她放過了自己。他不想死,即使只是為了怡珠,他也不想死。
離開怡珠的房間,他徑直去尋沁香樓的老鴇,開口就說:“怡珠的賣身契的錢,我已經湊夠了。”
老鴇是認識唐川的,也知道即使他只是林家一個賬房先生也照樣得罪不起,畢竟他深得林家的信任。所以即使再不情愿,老鴇也不得不同意:“行,我說話算數,人你帶走吧。”
唐川搖頭:“我很想現在就帶走她,但是現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在把它解決掉之前我不能把怡珠帶回去。我先留下一筆錢,麻煩您這幾天找一個好的裁縫先生,給她準備嫁衣,還有首飾什么的也一并配齊。等我事情解決了,我就會回來娶她過門。”
說完他留下一錠銀子后,給老鴇行了個禮就轉身離開了。老鴇看著唐川離開的背影,又看著手中那錠銀子,不禁感嘆:“怡珠啊,命好啊。哪像我們喲。”
這一次唐川是跟林家請了一天的假。從沁香樓出來后,他租了一匹快馬,往一個地方奔去。
他要去找一個人。他知道,這一次只有這個人可以救他。
三
林尋看著趕路趕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唐川,忍不住打趣他:“怎么,后面有狐貍精追你?”
唐川擺擺手沒心思跟他開玩笑,看著眼前一襲青衫氣質磊落的林尋,他居然眼睛一紅,抓住他的手,嘴唇動了半天才說出兩個字:“救我。”
他二人認識幾年。林尋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唐川。在他的印象里,唐川從來都是穩重明理,一副天塌下來都死不了的樣子。然而今天,到底是什么樣的事情,把唐川嚇成這樣?
林尋扶住他:“莫不是,你碰上了什么不是人的東西?”
唐川點頭。林尋心下一沉,果然。林尋是驅鬼師,尋常事情怎么樣唐川都用不著找他,而這次唐川急匆匆跑來,又一開口就是“救我”,這除了碰上妖怪,還能有什么。想到這里,林尋拍拍他的肩:“兄弟別怕,這是我職責所在,怎樣我都會幫你。進屋說話,你把事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跟我講一遍。”
大約一炷香時間,唐川盡量讓自己站在客觀角度,讓自己頭腦清晰地把事情講給林尋。從京城的幾起命案,到他總覺得有人在注視著他,再到那自稱青女的女鬼出現。然后他早上去看過怡珠,再來尋找林尋這個他也一并講了。
林尋突然跳起來:“你糊涂啊!怡珠要被你害死了!”
唐川面色一瞬間變得慘白:“為什么?”
“唐川你真是糊涂啊。你知道這女鬼不會拿你怎么樣,但女人的嫉妒心何其可怕。你明知道那個女鬼一直在偷偷注視著你,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敢去找怡珠!那女鬼不會拿你怎么樣,你在陪著怡珠的時候她也不會拿你們怎么樣,但是你走后呢?你走了只剩下怡珠時候,怡珠該怎么辦!”
怎么辦。怎么辦。
怎么辦。
這三個字一直在唐川腦子里旋轉,他趔趔趄趄奔出門去。之前只是紅了眼眶,現在他已經淚流滿面。出了事情,他心里驚慌害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外人眼里他與往日并沒有什么異常。只有在怡珠面前,他才會覺得自己能夠發自內心的笑,他才能夠暫時忘掉煩惱。出現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他依然選擇了去尋找怡珠,卻沒想到自己竟無意中害了她!
林尋住在京城郊外,唐川也是趕了幾個時辰的路才到。而現在已經是傍晚,回到京城必定是天黑。唐川滿臉的淚水都顧不上去擦,匆匆忙忙牽出馬后上馬往京城城內方向趕去。林尋也騎了馬緊隨其后。
到達京城果然已經天黑。然而,沁香樓著的火,卻把整個京城照亮如同白晝。
唐川遠遠就已經看到大火,且是在沁香樓方向。他心里不愿意相信,直到看到了已經燒得如同一座火山的沁香樓,他才終于停下。下了馬,他一步步走向沁香樓,然而走沒兩步就跪下了。跪下后,他爬起來,又接著往前走,林尋過來拉住他:“有姑娘和老鴇逃了出來,看看有沒有怡珠。”
一瞬間就恢復了神智的唐川馬上回轉身。這才看到了不遠處正哭成一團的老鴇還有好些姑娘。他馬上沖過去抓住老鴇的手臂:“怡珠呢,怡珠她有沒有逃出來?”
老鴇本來就嚇得不輕,被唐川這一下被嚇得更慘,哭的更厲害了。林尋趕來圓場:“大娘你別怕,他只是著急。我們就是想問,怡珠有沒有出來?”
有個姑娘抽泣著說:“這火來得太突然了,我們都害怕,一個個自己逃出來了。沒有看見怡珠。”
林尋罵了一句,還是來晚了。他心里知道,怡珠不可能幸存下來。這突然出現的大火,明擺著那女鬼就是要置怡珠于死地。誰活下來了,都不可能是怡珠活下來。正想著,姑娘們又尖叫起來,林尋一看,竟是唐川暈倒了。
兩天后。
怡珠。怡珠。怡珠。
念著她的名字,唐川終于蘇醒過來,睜開眼睛,他已經回到了自己在林家居住的地方。
林尋見他醒了,給他倒了一杯水。坐到他床邊自顧自地說:“那場火查不到任何原因,現場也找不到怡珠的尸體。縱火的是誰我們都知道,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事情還沒有結束,沒有時間給你傷心難過。這幾天我會把這件事情查下去,直到抓出那個女鬼為止,我是驅鬼師,這是我職責所在。再加上她已經害了一條人命,我必須親手殺了她。”
唐川問:“這幾天那個女鬼有出現嗎。”
“沒有。”林尋答道:“這幾天我都在你身邊,她當然不敢來。不過現在你醒了,我就要開始去查這個事情,不在你身邊了。所以,接下來這幾天,你要保重。” 說著,林尋給了他一張符紙:“我信得過你的智商,一旦察覺不對勁,燒了它。”說完這些,林尋馬上一個翻身從窗外翻了出去。
唐川不由得笑了,他知道林尋急性子,這幾天守在這陪著他,只怕是早就憋不住了,連路都懶得走了。
接下來這幾天他都過得如同死人,空有軀殼,沒有靈魂。每天只是呆呆地算賬,吃東西,到了時間就自己去睡覺。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想,干脆直接去找怡珠好了。
他看著平日里用來削水果那把小刀,鬼使神差地,他拿起小刀,慢慢往自己手腕靠近。這時候,門外有小廝敲門:“唐先生,大門外有個姑娘找你,說,叫什么怡珠。”
哐當。
小刀掉到了地上。唐川打開門一把推開小廝后往大門外奔去。
四
唐川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自從怡珠回來,他欣喜之余也開始準備起成親事宜。
至于那場火,怡珠說,沁香樓后面就是護城河,那天起火了,房門外到處都是慌忙逃命的人,她擠不出去。眼看著火越來越大,于是轉身開窗,縱身跳下了護城河。在河水里漂了好一會才被人打撈上來,而上岸后離京城已經有一段距離,她只得變賣了身上的首飾作為路費去京城林家尋找唐川。沁香樓后面確實就是護城河,唐川也沒想太多。
成親要準備的事情多且雜,再加上他們沒有父母幫忙張羅,自然是全都由唐川自己來操辦。
然而再忙他都記得買了一份桂花糕,帶回去給怡珠吃。
怡珠接過糕點微笑:“謝謝夫君。”然后把糕點放在了桌上。
唐川摸摸她的頭:“跟我為什么要說謝謝。” 頓了頓,又說:“你也是,為什么不點蠟燭,天黑了我都看不清你的臉。”說完轉身去點了燈。
房間一下子亮了許多。唐川呆呆地盯著蠟燭,不說話。
沉默了許久,怡珠才開口問:“你怎么了?”
唐川苦笑:“怡珠,你知道我有多愛她嗎?抱歉,我應該叫你,青女。”
她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你是怎么發現的?”
唐川轉身看著她:“當你足夠愛一個人,她連呼吸是什么樣的,你都了如指掌。相貌一樣并沒有用。一開始你的出現,我因為太思念她,所以我并沒有想太多。然而這幾天跟你相處下來,我心里是有懷疑的,只是,我不想相信,更不想面對。”
青女一步步走向他:“你為什么不能嘗試下喜歡我?明明我們的相貌都是一樣的!”
明明我們的相貌都是一樣的!
唐川一愣,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青女,她大半張臉都被頭發擋住,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只有一雙大眼睛。
跟怡珠一模一樣的大眼睛。
“那又如何,你始終不是她。”
青女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脖子:“所以我殺了她,這樣,世上就只有我了。”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悲涼:“從我清醒過來,我就沒有記憶,我只記得一個人的面容,就是你的,我的意識告訴我,這個人是我的夫君。其他的,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都不知道。但我想,這僅存的記憶不會騙我,你是我的夫君,這一點不會錯。”
“我到處找你,同時我害怕我這一副鬼樣子你會嫌棄我,所以我經常梳妝,為的是不讓自己無顏見你。我發現那個人不是你的話,我就殺了他,因為我不想被別人見到。”她越說,手上越用力,唐川已經開始面色發紫。
突然一把小刀從窗外飛進來,正好插在青女的手腕上。青女吃疼松了手,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并不是人,為什么這小刀能把她刺疼?
“因為這不是普通的刀啊。”林尋從窗外跳進來,看著青女,眼神有些復雜:“你跟我走吧,我找個地方安置你。”
青女盯著他:“你是什么人,我為何要信你。”
唐川也開始云里霧里,按照林尋這急性子脾氣和干脆利落的行事風格,現在他應該是直接殺了她才對啊。然而,林尋看著青女的表情越來越復雜,不僅如此,他連看著唐川的眼神也復雜了起來。
“就憑,我知道你是誰。”林尋緩緩開口。
青女眼睛終于亮了一點光:“真的?”
“你跟我走吧。”
青女想了想,搖頭:“我不信你,你們是好朋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騙我離開他好殺了我。”
林尋微笑,突然沖向青女。青女頓時驚駭,想要躲開他,卻發現他并不是沖著自己來,而是直接沖向了唐川,然后將唐川的衣領提起后,將他往窗外扔了出去并關上了窗。
被扔出窗外的唐川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就看到房內,只有一道影子,上躥下跳的。他心下了然,林尋這是嫌自己礙事,把自己扔出去以后再跟她打。青女并不是人,自然是沒有影子的。
過了一會,安靜了,然后傳出 一個女子凄厲的叫聲。唐川聽到那個聲音,不自覺地開始渾身顫抖。就看到林尋打開門,淡然走到他面前,說了三個字:“她死了。”過了一會,他又加了一句,“對不起。”
唐川有些不明白,不知道為什么,青女死了,他并不覺得有多少安心,他直覺,事情還隱藏著什么未知的部分,是他不知道的。林尋說:“我知道我應該把真相告訴你,我也知道我一旦告訴你你必定不會讓我殺了青女。但是她怨氣太重,遲早變成厲鬼,到那個時候,她會失去理智,嗜血成性,我都收不了她。所以,我必須趁現在殺了她,對不起。”
“你知道嗎,有的鬼魂,她死后可能會忘掉所有。但是總有一些是她死后依然牢牢記住的,比如說,她渴望做回自己,于是死后都記得自己真正的名字;她愛著一個人,于是死了也牢牢記著那個人。鬼魂,是可以不受時間控制,自由穿梭時空的……奇怪,我說這些做什么,算了不說了。總之,忘掉怡珠這個人,開始新的生活。這是你如今唯一的選擇。”
唐川搖頭:“讓我忘掉怡珠,我辦不到。”
林尋嘆了口氣:“我可真是瘋了,跟你說這些又有什么用,我是真的希望,你什么都不要知道。再會吧,兄弟。”
看著林尋離開的背影,唐川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正在一點一點往下沉。
尾聲
唐川又過回了以前算賬先生的日子。
每日的生活似乎與以前無異,只是少了一個曾經給他帶來美好的人。
一日,唐川算好賬,發現有一筆欠款從某個錢莊收回,不巧的是,府內負責收賬的人正好有事要辦出去了。唐川心想,反正自己也沒什么事,就自己去一趟錢莊把錢收回來。
巧的是,在錢莊竟遇見一個熟人:沁香樓的老鴇。
老鴇手上拿著一疊紙,看見唐川,尷尬地笑:“唐先生。”
唐川給她行個禮,問道:“您這是來?”
老鴇回答:“我平日的積蓄都在這錢莊里,足夠我再開一個沁香樓了。”聽到這句話時唐川心里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又聽老鴇繼續說:“還有我與錢莊老板相識,于是在他這里租了幾排柜子,存放我一些重要東西。”說著,她從手上那堆紙里抽出一張遞給唐川:“這是當年怡珠的賣身契,如今她人已經不在了,我要這個也沒什么用。唐先生你就拿去做個念想吧。”
一提到怡珠,唐川就覺得心臟有一種被劃裂的疼。他接過賣身契,卻發現,賣身契上赫然寫的是:青女。
為……為什么?
看著一臉疑惑的唐川,老鴇說道:“怡珠被賣進來之前,本名就叫青女。是我覺得這名字不好聽,就讓她改了怡珠這個名字。”
一瞬間,唐川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錢莊門口,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著門口一個男人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青女房:相傳一位女子被未婚夫背叛,變成了黑齒蓬頭的妖怪,每晚會拿著鏡子打扮,如果看到她的人不是她的未婚夫,那么就會被她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