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多年以后，香雪偶爾會感慨，人啊，就應該在合適的時間做合適的事，而年輕的時候，無論做什么，似乎都是合適的，只因為，那時好年輕啊......
第十章 跳舞
當晚，朝暉送香雪回來的路上，已經不像剛下班時那么擁擠了，只是三三兩兩有些晚歸的人，所以騎車也不用再像來時那樣小心翼翼。
夏天的夜晚，是一天之中感覺最為舒適的時候，因為不用急匆匆地趕路，朝暉蹬車的節奏也慢了下來。但是，不知為什么，兩人卻都不怎么說話了。
在一個路口附近，他們聽到錄音機傳來的舞曲，不由隨聲望去。原來有人在噴泉旁邊的一片比較大空地跳交誼舞，而且還是中規中矩的國標舞，有七八對的樣子，而周圍并沒有多少圍觀的人，看來人們已經看慣了這種自娛自樂的休閑方式。
朝暉把一條長腿支在馬路牙子上，車子停了下來。香雪沒料到他會停，趕緊也跳下來。
“怎么啦？”
“請你跳舞。”
那時的大學校園，每到周末就能見到醒目的舞會海報，香雪他們學校也不例外。
舞會的場所不是設在一食堂、二食堂、四食堂，就是在籃球館或專家樓，有時甚至同時有好幾場。在食堂辦的舞會一般是放錄音，不需要買票，而籃球館和專家樓則有現場樂隊伴奏，有時還有歌手伴唱，所以需要買票進入。
有意思的是，因為擔心劃壞籃球館的地面，入場前會有體育老師檢查大家的鞋子，尤其是女同學，如果是釘過掌的細高跟鞋，是會被禁止入內的?？墒?，女士跳舞怎么能不穿高跟鞋？所以每次都是時間一到，門一開，大家就你推我搡，蜂擁而入，收門票都來不及，在鞋跟問題上也就馬馬虎虎了。
當燈光轉起來，音樂響起來，舞場里立刻就摩肩接踵，像煮粥一樣。如果說一對一對的攬腰搭肩的舞伴是在跳交誼舞，不如說是在踩著點走路，還會時不時被對方或別人踩上一腳，因為人實在是在是太多了，根本轉不開，舞技再高，也很難有展示的空間。
當然，大多數男生是喜歡這樣的。
因為他們本來就不單純是為了跳舞，能這樣名正言順地摟著一個女生才是求之不得的。況且，他們也還不怎么會跳，只是在教室、樓道或宿舍經同學簡單培訓就進了舞場，內心也是忐忑不安的，所以，能厚起臉皮去邀請女伴，已經用上了全部的勇氣。說實話，能踩準鼓點，而不是踩到舞伴的腳尖，遭姑娘嫌棄，就已經相當不錯了。如果再能搭訕上一個比較漂亮的姑娘，就更是意外之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打聽出對方的姓名、班級、寢室門牌號，約好下周繼續請她跳舞。
然后，男生一周都在期待中度過，恨不得轉眼就到周末。而男生的秘密是掩飾不住的，也或者是那時還沒有學會掩飾秘密，更為關鍵的是，在尚缺經驗的年紀，需要學習，需要集眾人的智慧。所以，他會主動和處得好的哥們、老鄉——當然最好是已經有女朋友的，聊起那個女生。大家也會對品頭論足一番，幫忙收集打聽更多的資料，出謀劃策，想點子支招，其中，最熱心的可能還會慷慨地出借西服、領帶、皮鞋、摩絲......
終于又到了周末，他會早早地買好票，穿戴好自己的或借來的一身行頭，提前到女生宿舍樓前等待。臉皮厚一點的會守在門口，眼睛不放過每一位出入的姑娘，內向一些的則會站在稍遠的樹下，做出目不斜視，很專注的樣子。
而此時此刻，姑娘也在精心打扮，最典型的形象是披肩發，短上衣，大擺裙。
因為，飄逸的披肩發能讓人聯想起瓊瑤小說中的清純迷人的女主角，而短上衣最能突出少女的腰部，大擺裙旋轉起來則會形成一個美麗的弧度，最適合跳快三。那種大擺裙后來好像再也沒有流行過，如果把群擺攤開，就能發現，裙邊的確呈圓形。
看起來簡簡單單的披肩發，實際也用足了心思。發尾是一剪子剪下來的，齊齊的，很考驗理發師的技術，也更能突出只有年輕女孩才會有的天然好發質。那時，“飄柔”之類的洗發乳還沒有進入中國，一頭烏黑的長發幾乎全拜上天所賜。偏向一側的劉海也是在發廊吹過的，有層次地向上翻翹，用摩絲定型，美其名曰“一片云”。
化妝更是必不可少的。姑娘們知道，在舞場暗淡的燈光，還有旋轉的彩燈的照射下，不化妝或者只化淡妝是絕對不行的，那樣只會淪為別人的背景和陪襯。她們會把各自的化妝品全部拿出來，鄭重其事地描畫那張年輕的臉，有時候還會互相幫忙，互相挑毛病。她們日后會發現，自己的化妝術就是那樣子練出來的。幸虧當時還沒有進口化妝品，也沒有特別有名的國產化妝品，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實際也不會花費太多。
當一切就緒，走下樓梯的時候，每個女生內心的感覺都不亞于第一次參見社交舞會遇見白瑞德的郝思嘉吧。
而翹首等待的男生終于看見姑娘出現時，也像王子終于見到了公主。這一次的舞會，他倆也就多了一份默契，基本上全場都是固定的舞伴，除非有其他男生邀請。這種時候，女生一般會拒絕，如果想接受邀請，也會先用眼神征得男伴的首肯。
香雪在大學里也跳舞，但不是舞迷，一學期跳不上幾次，而且如果去，也多是和幾個要好的女生一起。畢竟校園里的文化生活還是相對豐富些，她更喜歡在學校的露天電影場打著傘看電影，也更喜歡在圖書館閱覽室翻翻文學期刊。對邀舞的男生，如果看著不順眼，她會禮貌地拒絕。
她承認自己實際很注重直覺，她不喜歡和個子比較低的男生跳舞，不喜歡和正嚼著口香糖的男生跳舞，也不喜歡手上軟綿綿感覺很膽怯的男生跳舞，還不喜歡和穿著肥肥的蘿卜褲，像個小痞子一樣的男生跳舞......
另外，香雪也不太喜歡跳舞的時候沒話找話的舞伴，對于那些試探性的問題，她一般不作正面的回答，不輕易告訴對方自己的姓名、班級和寢室門牌號，免得麻煩。
上班這些天，香雪她們都感覺到了單身宿舍生活的枯燥和單調，除了縮在房間里幾乎沒有地方可去，讓人不免會懷念還是不久之前的校園生活，沒想到二者的反差這么大。
她們下班后也去過幾次附近的火車站廣場和站前街閑逛，經常見到路邊的店家晚上把電視機搬到人行道，再接上錄像機放卡拉OK，牌子上寫著一首歌多少錢。而唱歌的人大都作自我陶醉狀，其實早已經跑了調，聽上去都是一種折磨，但奇怪的是竟也能吸引不少人圍觀。她們有時候也會站在旁邊聽一聽，憋不住笑的時候就趕緊走開。
她有時候想，這生活到底是有多無聊啊。
現在，見朝暉邀她在街頭跳舞，她趕緊說，“我不會跳國標，咱還是趕緊回去吧......”
還沒說完，朝暉已經抓著她的手，把她帶到了場邊，“別緊張，誰說必須跳國標呢？”
說著，右手已經攬過她的腰，左手握住她的，帶她跳了起來。
香雪不好再拒絕，也就隨著他。
說實話，朝暉很會帶人，香雪從他手上的力道就知道怎么配合他，兩人竟然很默契。
他們的身高也很合適，香雪的鼻尖剛好到朝暉的肩膀處。跳一曲慢四時，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什么都沒想，沒想學校，沒想工作，沒想北京，也沒想是在大街上......，只是下意識地跟著他，跟著音樂， 踩著點。朝暉的右手不動聲色地加了一點力，她貼他很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也能嗅到他T恤上保留的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不能不承認這是一個帥氣、干凈又很優秀的男生，即使在學校里，你也能從眾人中輕易地發現他。
音樂停了，香雪回過神，朝暉也在看她，“放松點了沒有，不煩了吧，還想跳嗎？”
香雪心想，哪里放松了，是更緊張了好吧，差點意亂情迷，“可不跳了，就咱跳得和別人不一樣，怪難為情的。咱還是趕緊回去吧?！?/p>
朝暉說，“好吧，也不遠了， 走回去吧，馱著你也怪沉的?！?/p>
“說話就不能好聽一點?！毕阊獾么蛄艘幌滤母觳?。
“哎，這大小姐哪兒都好，就是脾氣大點兒。”朝暉一邊推著車，一邊不忘調侃她。
“哼，知道還總惹我。你不也是嗎，哪都好，就是說話不中聽?！?香雪走在他的左手邊，看他一眼說。
“說真心話，雖然你不會跳國標，不過你是剛才那些人里最漂亮的。那些人，不論男女，看你的眼神都不對，要是咱倆再不走，估計就犯眾怒了，女的嫉妒你，男的嫉妒我?！?/p>
這話把香雪夸得暗自得意，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有小小的虛榮心，“你是夸我呢，還是夸自己呢？ 男的嫉妒你，你以為你是周潤發呢？哪有那么帥啊。”
“原來你喜歡周潤發呀，難怪總看我不順眼。我說男的嫉妒我不是說我自己帥，是說他們嫉妒我和你——今晚最漂亮的姑娘，跳舞?！辈涣?，他又話鋒一轉，“不過，我今天也真是見識了你的理解力，真是沒救了。這大學倒是怎么畢業的？ ”
“哎呀，你總是......”
香雪氣得又要打他，不料被他的左手抓住，“淑女一點，這可是在大街上......”
持續更新中，感謝關注。
本故事純熟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