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鞋子在是個女生的外號,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大學,2014年9月新生入學224宿舍。
“我叫王鏡協,住你對鋪。”她拍了拍她的床板。
我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玩手機,聽到她跟我說話,抬頭正好看到她的笑臉,粗粗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披散著有點自來卷的長發。
“王鏡協?很少有女孩取名字用xie,是哪個字?”
“協作的協。”
“那我叫你小協,可以嗎?”
“雖然不太好聽,高中同學有叫我小鞋子的,你隨意吧……”她笑了一笑。
“好,小鞋子!”
收拾好床鋪,我約她去超市采購。出了宿舍門之后,我走在小鞋子的左手邊,開啟了我的話嘮模式,講自己如何從遙遠的老家跑到蘭州來上大學。
我正講得眉飛色舞,小鞋子拉了我的胳膊一下,說:“你能不能走在我的右邊?我習慣別人走在我的右邊。”我對兩人并行,自己走在哪邊沒什么要求和感覺,于是我換到小鞋子的右手邊繼續邊走邊講。我講了很多,小鞋子基本沒搭我的話,心里想:這姑娘真文靜。
采購完成,出了超市,我們兩個并排走著,忽然她從我的右手邊換到我的左手邊,我才意識到剛剛的“走位”,我又讓她不習慣了。
“你看過小說《左耳》嗎?”小鞋子主動拋出了一個話題。
“誰寫的?”
“饒雪漫。饒雪漫說:甜言蜜語要說給左耳聽,因為這是靠近心臟的器官。”
“沒看過,我不喜歡言情小說。”
小鞋子笑了笑,沒說話。
我在心里給小鞋子貼上了文靜兼文藝女青年標簽。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和小鞋子一起上課、吃飯、泡圖書館、討論學院里的帥哥和八卦,不過討論帥哥和八卦時,我說個不停,在討論學習時,她講話最多。小鞋子是個熱愛學習的學霸,上了大學之后,有幾個早晨我不想起床去上課,小鞋子一定會把我從床上拽起來拖去教室。上課的時候,按照她的習慣,我也總是坐在她的右手邊。上課的時候,小鞋子積極和老師互動,老師看向她的時候最多,叫她回答問題也最多,搞得我想睡個覺都不行。
我們宿舍還有一個姑娘,不化妝就絕對不會走出宿舍大門,她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研究美妝和化妝,還有就是拿我和小鞋子練手。我因為長相和性格都像個假小子,給她化妝練手往往不能體現她的資深功力,于是小鞋子就成了她練手的最佳人選。小鞋子算得上是濃眉大眼,她的眉毛粗粗的,但是天生好眉形,不用畫眉都很好看,眼睛也大大的、亮亮的,美中不足就是頭發有點天生自來卷,留著長發披散在肩頭的時候讓腦袋顯得特別大。
“鞋子,我給你扎個頭發吧!”我舍友右手拿著木梳,左手拿著皮筋,站在小鞋子身后。
“我從不扎頭發,你們知道的啊。”小鞋子扭動了頭,表示了拒絕。
“可是我覺得你扎起頭發來會更好看。”舍友不死心。
“我的耳朵是那樣的,這你們知道,我需要頭發來遮擋。”
“你耳朵怎么了?”
“你們不是都知道嗎?”
我和舍友面面相覷,不知道她在講什么。小鞋子看了我倆迷惑的眼神,從舍友手上拿過皮筋,把頭發扎了起來。扎起頭發的小鞋子果然更精神,但是看到她的左耳,我們一下明白了小鞋子的意思。她的左耳耳廓要比常人的小,邊緣崎嶇不平,更讓人心驚的是沒有耳道。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她說習慣別人在她的右邊走,在她的右邊坐著,因為這樣她才能聽清別人說的話。
“我們之前不知道你的左耳......”
“我以為大家同住一屋,你們早就看見了。”
“其實沒有那么明顯,只要不細看......”我和舍友一時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真的嗎?你們幫我設計一下怎么扎頭發,讓我的耳朵看起來不那么明顯,可以嗎?”
“好!”
那天晚上,224宿舍睡得很晚,我們開了一個臥談會,主要是聽小鞋子講她的故事。她說自一出生,左耳就是畸形,小時候父母帶著她去北京做手術,因為手術費太高而放棄。后來家庭條件好了,再去咨詢手術的時候,醫生說現在做手術雖然可以做一個正常的左耳模型,但是膚質和膚色可能會跟本身的有較大差距,導致左耳更惹眼。因為沒有耳道,通過做手術也難以有聽力,經過一番考慮,最終還是沒有進行手術。
小鞋子說父母都是高中老師,當時計劃生育管的緊,老師更加不能生二胎。但是因為自己有殘疾,父母又生了一個女孩,看著自己的妹妹天生健全、健康、漂亮,她心里很開心但最多的是失落和嫉妒。但是看到那些手腳畸形或是盲人時,她又有點慶幸自己只是左耳不完整,一個耳朵失聰罷了。
小鞋子說感覺自己走在路上,大家都能注意到她畸形的左耳,所以她覺得舍友們都知道她的情況,只是大家心里同情不把她的生理缺陷說破而已。
那一晚,我們知道了小鞋子的“秘密”,重新認識了這個因為左耳畸形變得敏感的姑娘。說實話,我對她更多的不是同情,而是心疼。
2015年4月,電影《左耳》上映。在電影院我坐在小鞋子的右手邊,陪她看熒幕上李珥、張漾、許弋、黎吧啦等人的青春故事。忽然想到小鞋子曾說的,饒雪漫在《左耳》劇作中的那句話,“甜言蜜語要說給左耳聽,因為這是靠近心臟的器官”。小鞋子和“小耳朵”李珥太像了,她應該也是期待一場轟轟烈的戀愛的。
電影散場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你有暗戀的人嗎?”我問小鞋子。
“我.....”她欲言又止。
“那肯定是有,你放心,我不做黎吧啦。”我看著她說。
“我們的青春更加平淡些,小耳朵和黎吧啦的青春里充滿了疼痛。”她說這話的時候看著遠處的路燈。
“你放心,我會一直走在你的右手邊。”
大學四年,我走在小鞋子的右手邊,見證了她收獲自己的愛情,考上理想的研究生院校。大學雖已結束,但我和那個有點自卑又敏感的姑娘建立了一輩子的友誼,再見面,我想坐在她的右手邊講講我上班的經歷,聽聽她上研的經歷。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