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1
夜風(fēng)吹過,窗上半舊的紙嘩啦啦一陣響。
她伏案而睡,散落書面的青絲,遮住了墨色的字跡,也遮住了她的心。窗外有好事的月亮伸長了脖子,無奈瞪直了雙眼卻也只依稀窺得幾個字。
“去年今日”
2
春風(fēng)拂過寧靜的村子,桃花們就笑作一團(tuán)。花枝一顫一顫的,那片桃花便落了下來,落在女孩兒白皙的頸上。
桃樹下,她看了看裝了半籃桃花,不禁舔了舔唇。唔,這樣嬌妍的花,想必做出的桃花糕也是極美的。這樣想著,午后的風(fēng)竟是帶著一絲香甜了。
“誒!小桃花兒~你又要做桃花糕呀?”
一道戲謔的聲音傳過來,硬生生止住了女孩兒往回走的腳步。
女孩兒回頭,果不其然,一個嘴里叼著半根狗尾草的少年正斜靠在她家大門口。姿態(tài)肆意,穿著頹廢,和外面清純不做作的一干好少年完全不一樣。
陶華揉了揉眼睛,只覺得此等景象簡直沒眼看——好端端的一個少年郎偏好學(xué)那些個地痞流氓的作態(tài)。
“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叫陶華不叫桃花。再亂叫打斷你的腿!”
“嘿嘿!小陶華,好桃花兒,可別啊!打斷了你哥哥我的腿,以后再找誰幫你賣桃花糕去?”少年完全不以為然,吐了口中的那半根草便朝女孩靠近,一邊插科打諢,一邊摘了朵桃花戴在陶華的頭上。“嗯,真好看!”
“呸!誰稀罕你幫了?再說了你今兒這又是什么裝扮?好歹你也是咱們村唯一一個秀才的兒子,不好好讀書就算了,整天跟個小流氓似的招貓惹狗,哼~我看啊!你還叫什么齊書遠(yuǎn),不如改名叫齊二狗子算了!”
陶華作勢打了一下少年,卻也沒拒絕他的花,只是一個勁兒的數(shù)落他。
“誒嘿!這你就不懂了吧!什么叫小流氓呀!哥哥我這叫青春,叫瀟灑!”
“華兒,你在哪兒瞎嘀咕什么呢?還不快過來幫爹一把?”
“來了來了!我這不摘桃花嘛!”
陶華一邊應(yīng)著一邊往屋里跑去,臨走前還不忘踩少年一腳解氣。“去你的青春瀟灑!”
“爹,我說你眼睛不好,就別做這些活路嘛!這不是有我嗎?”陶華把籃子放下,一把接過她爹的事兒,嘴里還沒忘記碎碎念幾句。
“別說我,就說你。剛剛是阿遠(yuǎn)吧!人多好一小伙子,這么些年來又幫咱賣桃花糕又幫咱們修屋頂?shù)模憔蛣e老是欺負(fù)人家了……”
“就是,我這么好一個人,小桃花你還不趕緊珍惜!”
“去去去!你咋還沒走呢!!哪兒都有你!多事!”
“華兒!!咳……咳……”
“誒!爹,你別氣你別氣,我不說了還不成嗎?”
陶華氣結(jié),到底誰欺負(fù)誰啊這是?!
3
“扣……扣……齊叔,在嗎?我爹讓我給您送點桃花糕過來……”
“誒!來了來了……陶老弟還是那么客氣……”
看著顫顫巍巍走過來的老人,陶華的思緒不禁有些發(fā)散。
齊叔是一位老秀才了,寒窗苦讀了不知道多少個十年才考上這么一個秀才,也是執(zhí)念。然而一旦考上了,執(zhí)念也就不在了,這個時候才終于想起來成家。
自己年齡大了也不好意思找個年輕的,遂娶了鄰村同樣大齡未嫁的黃姑。可惜大齡產(chǎn)子本就高風(fēng)險,于是齊書遠(yuǎn)一生下來就沒了娘。
經(jīng)過這次事件后,齊叔也看開了,只覺得書本秀才什么的,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再者齊書遠(yuǎn)來得不易,索性寵得厲害些,一切都隨他喜歡,書什么的,不愛讀也就算了。
“小桃花兒,小桃花兒……”
一把推開靠得越來越近的俊臉,陶華的兩頰染霞,說話都有些不自然,“又怎么了?”
“我——說——我們今天去鎮(zhèn)上賣桃花糕吧!”少年看出來女孩兒的窘迫,顯然有些得意,連面色都更光彩些了。“那兒人多,賣得也快。”
陶華既恨他的戲耍,又恨自己不爭氣,只憋足了一口氣,使勁跺了他一腳,“行!我回去和我爹說一聲!”
女孩兒噔噔噔的跑遠(yuǎn)了,少年捂著腳笑得齜牙咧嘴。“嘖~完了,爹,你未來兒媳婦兒是個暴力狂啊!”
“你這臭小子,人家可還沒說要嫁給你呢!”
“那除了我,她也得有人要啊……”少年揉了揉腳背,不甚在意的說道。
齊老秀才失笑,只默默地看著自家傻兒子搖了搖頭。
4
“桃花糕!買桃花糕咯!香噴噴~甜滋滋~城北桃花村最正中的桃花糕啊!三個銅板一個~五個銅板兩個……”
“小子,給我來兩個。”一個路過的老人家停了下來。
“誒!好勒,承蒙惠顧,五個銅板,您收好。吃了我這桃花糕!包您是延年益壽又健康啊!”
齊書遠(yuǎn)向來不正經(jīng),賣個桃花糕也要給人瞎扯幾句。不過老爺子卻挺買他的賬。
“嚯,你這小子倒是個會說話的!”
少年在前邊兒叫賣,新鮮好聽的詞兒一個又一個的往外冒,仿佛天生就該他做這行似的。
陶華呢,就安安靜靜的——也只有這時候她會安安靜靜的——提著小籃在他身后跟著,當(dāng)個不說話的小尾巴。只在有人來買時,動作麻利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