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叨逼叨「古代人日常如何叨逼叨」之前,我想應該先明確一個概念:
什么是「文言文」?
文言文,說白了,就是先秦時期的口語。
也就是說,孔子日常說話,就是各種「之乎者也」。
儒生們并不是因為,文言文讀起來比較高大上,而刻意把「朋友打遠處過來,開心地不得了呢」潤色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他們只是如實記錄孔老夫子的言論。
秦統一前,嘴上說的和書中寫的,基本上還沒多大區別。
直到兩漢時期,可能是因為草莽皇帝劉邦,覺得天天講文言文渾身難受,口語和書面語才逐漸有了點差別。
口語,開始大步流星地往大白話方向發展;而書面語,則在文言文的道路上一抹黑走到底。
到了唐朝,在王公貴族的追捧下,佛教在高端社交圈,火的是一塌糊涂。
然而,由于教義太過高深,人民群眾根本搞不懂你在說什么,所以佛教在民間遲遲打不開銷路。
由于擔心廣大潛在信徒,被其他宗教實力圈粉。佛教徒決定加快完成「吸粉兒」任務,于是他們對廣大唐朝人民,展開了瘋狂的營銷推廣活動。
他們客觀分析了,唐朝人民的平均文化水平。為了讓群眾能深刻理解「色即是空」等佛教理論,他們花費了巨大精力,將晦澀難懂的佛教文獻,翻譯成了老百姓日常講的白話文。
大量翻譯的佛經和佛教故事,普遍使用的是當時的口語,成為早期白話的重要來源。
到了宋朝,文言文和白話文,已經完全是兩種東西了。
這一時期,不少大儒開始使用白話文寫作。當然,知識分子普遍有懷古情結,所以寫嚴肅文字時,依然會使用文言文。
有一個人,在這兩種文字間,可謂切換自如。
那便是儒學集大成者朱熹。
他早上可能剛在個人隨筆「朱子語類」寫了一句書評:
南北史除了通鑒所取者,其余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說。
下午就在學術著作「四書章句集注」寫上一句批注: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說完朱熹,再說說東坡。
作為公認的性情中人,他寫信也是相當隨性。
每次給「河東獅吼」男主角陳季常寫信,都會在書信末尾,加兩個字「呵呵」。
遺憾的是,他筆下的「呵呵」究竟在表達何種情緒,無人知曉。
到了元代,算是徹底亂了套了。
由于漢語并非蒙古人口語,很多時候,皇帝詔書干脆直接飆起了大白話。
元初知名全真道士,兼暢銷書作家李志常,在其著作「長春真人西游記」中記載了一篇,成吉思汗寫給丘處機的詔書:
宣差度元帥賈昌傳奉成吉思汗皇帝圣旨:
丘神仙,你春月行程別來至夏日,路上炎熱艱難來……我這里常思量著神仙你,我不曾忘了你,你休忘了我者。
到了明清時期,白話小說進入黃金時期,四大名著均成書于這一時期。
在民間文化的滲透下,皇帝大白話批奏章,也逐漸演變成日常行為。
明太祖朱元璋,聽說沿海倭寇猖獗,就下詔書說:
告訴百姓們,準備好刀子,這幫家伙來了,殺了再說。欽此。
至于那些年雍正批過的奏折,更是言簡意賅,直抒胸臆。
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
不難看出,自打蒙古人入主中原以后,我大中華文化從上到下,的確是更接地氣兒了,但似乎也失去了一絲韻味。
文言文和白話文的戰局,直到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才算是落下帷幕。
胡適在其著作「文學改良謅議」堅持主張「不摹仿古人」、「不避俗字俗語」,打響了「白話文運動」的第一炮。
從此以后,白話文開始逐漸代替文言文,成為漢民族的通用書面語。
這標志著,不少像我這樣的文盲,看同時期書籍,再也不用邊翻字典邊看書了。
從一定程度上講,白話文對于知識在民間的普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豐富多彩的知識,通過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傳播給了越來越多的人。
最后,是一個關于白話文的故事:
胡適跟黃侃(國學狂人,著名語言文字學家)說:白話文比文言文簡潔多了。黃侃不服,胡適說:別急,咱們做個試驗,再下結論。
胡適于是告訴學生:前些天行政院,邀我做行政院秘書,我無意從政,便發電報拒絕了。回復的電報,就是白話文寫的,非常便宜。同學們不妨代我,擬一則文言文電報,看看是白話文省錢,還是文言文省錢。
學生們費死了勁,總算是憋出了一句話。胡適挑出最短的一則,露出了迷之微笑,淡然讀道:才疏學淺,恐難勝任,恕不從命。
念完,胡適暗喜,得意地說:「這份電報僅有12個字,可謂言簡意賅,也就比我寫的多7個字」。
同學們被吊足了胃口,紛紛問道:「老師寫的是什么」?
胡適答:「干不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