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王風·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穿了一身玄衣。新制的竹簍背在身上,最下面放著一本用粗布包裹著的書,雖只露出了一個角,卻也看得出它被你保護得甚好,如此,你在我的心中走得便更深了些。
我跟著你的步子走過了那片洼子地,也許是長夏的原因,近幾日的雨水著實是多了些,所以裙角的新荷都被漸起的污水遮住了,這倒是讓我頗為不開心。
我尋了一處干凈的石頭坐下,拿出前日新繡好的錦帕輕輕擦拭著裙角的污泥,無奈的輕聲一嘆。卻不曾想我跟了你一路你都不曾發覺,竟是這一聲嘆息你便回過頭來。
夕陽順著你的額角打在了我眼底,你的側影便印在了我的心里。
“這是哪里來的小公子,怎么生得這般好看?”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順著陽光望到了他的臉上。雖是不經意這么一說,卻看到他的臉上緋紅一片。縱然我已在心中暗自懊惱了幾分,怪自己不該如此莽撞與輕薄,可看著他害羞的樣子終究是可愛的緊,于是索性站起來走到了他跟前。
他也果然不失所望的退后了一步,臉卻低得更甚了:“你一個小姑娘,說話怎得如此不講究?”
“你竟然說我不講究?那我便來問問你,第一次見面,你怎得不知道向我行禮?”初次見面之時稍一作揖,報上名諱,如此便算是相識了,這是我們這里向來的規矩。我猜他一定是被我的無禮嚇得忘記了,也只能此番來提醒他,好讓他告訴我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到底是從哪里來?
“見過這位姑娘。”他憋紅了臉雙手拱禮道,“我…我叫黃昏。”
“哈哈哈,黃昏!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你這名字好,出來約會都可以光明正大!”我捂著肚子笑了許久才道:“我叫小月,如此,我們便相識了,我本在水洼子的那邊采艾草,卻看到你一人往這邊走來,這邊素來沒有什么人的,你來這兒做什么?”
“端陽已過,我想著水洼子附近的艾草怕是早就被采光了,所以索性走遠一些,這樣也可以多采些。”
“日頭要下山了,我們該回去啦,不然黑了該找不到路了。”
我上前拉著他的衣袖往回走,邊走邊跟他聊著天。原來他并不是附近的人,而是小山谷另一邊的人,因為母親生病需要大量的艾草來沐浴,是以才走了一天的路來此地。看他半天都沒有采到多少,我便將我手中的艾草都給了他。
他說這一兩日定會再來一次,不能白白收了我的艾草。是以這兩日來,我都是早早便出了門,我在水洼子邊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卻還是沒見到他像那日一樣踩著日光而來。
夜里月光灑進了窗子里,我方才知道,原來,這便叫做想念了。才一日未見,我便心慌的厲害,才一日未見,便像是歷經了三歲的秋冬雪。
今日偶然見到這一句“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腦袋就瞬間停滯了幾分。有人將此句列入《詩經》中最動人的情話之一,而這一句也最終沒有辜負了眾人的企盼流傳至今。
是以時至今日,依舊會有著眾多的癡情兒女在讀到這一句的時候埋頭苦苦思索著心愛的人,也依舊會有眾多的戀人在分別之時口中念著這一句,進而囑咐上一番,雖是幾日不見,可我對你的思念真的就像是隔了數個年份那么久遠。
可其實有很多的人不曾知,《詩經》中的這一首,說得竟是同性之間的友誼。可我曾見部分釋作將本首詩當做男詞來理解。
其實不論這番言語對面的是何人,我們想要表述的情分都是如此重,這便是它的最美之處了……
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美則美矣……
《詩經》中的情話就是這樣,總能在不經意之間便讓人動了收不回來的心思。就像是這一首,我不會說我有多么多么的想念著你,因為只有一天沒有見面而已;我不會說我有多么多么的想念著你,因為這份想念已穿越了三個年歲的距離。
文/小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