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睡不好的時候,打開了app聽詩經。詩經句子短小精悍有韻律,有助于催眠,又有一堆認不得讀不會的字可以學習一下,可謂一舉多用。
開篇第一首《關雎》,這不是高中的時候學過么。但凡古裝劇里讀書的場景,一群人搖頭晃腦跟著夫子吟詩,張口就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中好逑十有八九讀成第四聲,以為逑通求,是君子喜好追求淑女的意思。自小學過這篇文章之后,最樂意在大家看電視正帶勁的時使勁顯擺:“哈哈,應該是君子好(hao,三聲)逑,逑通仇,是伴侶的意思,好逑是好的伴侶,哈哈哈。”這篇跟著背下來,問題不大。
《氓》也是高中的一篇課文,把meng讀成mang當然不會。《桃夭》是膾炙人口的一篇,鋪天蓋地的古風文都不忘引用“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華通花,上過高中的我是不會讀成華麗的華的。這么看,我也是有文化的銀嘛。
讀到《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绤,服之無斁。……”濩?!絺?!绤?!斁?!好吧,雖然我上了高中,仍然是文盲一只。但這不是打擊最大的,前面的“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我不假思索就讀成實施的施,肯定是在中谷播種嘛~。然而,并不是,施(yi,四聲)意為蔓延,葛的藤蔓四處蔓延,布滿山谷。接著讀到《兔罝》:“肅肅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又碰見老朋友施了,嗯,該讀yi。然而,并不是,施(shi,一聲)意為布置,在寬闊的大道邊布置捕獸的密網。借我盤豆腐我想撞一下,謝謝。
可見生僻字實在不會,還會虛心查一下,平常用熟的字,反而更容易鬧笑話。像是《小雅·采薇》中的名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非常有畫面感,走的時候還是楊柳依依的春天,回來的已經是大學紛紛的冬日了。最初我以為回去的路上是有雨有雪,雨中夾雪。現在才知道雨(yu,四聲)是落、下,至于途中有沒有夾著雨點,不得而知。又如《甘棠》中“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說”一句,枝繁葉茂的甘棠樹,不要剪它,不要彎它,不是因為召伯shuo了不要剪,也不是因為召伯看到這棵樹很喜yue,而是因為召伯曾經停留在甘棠樹下,人們愛屋及烏,不想去修剪它。說(shui,四聲),意為停留。
還有有些字古音今音不一樣,更是頭疼。畢竟古人不講普通話,各地有各地的方言,又過了幾千年之久,讀音有大變化也很是正常。《草蟲》里有句“既見君子,我心則降”,降作下降的降解,看見君子,我懸著的心就放下來了,也說得通。但是第四聲的降,與前面“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不押韻。降的古音為hong,二聲,意為放松喜悅,與chong對應,好像會更悅耳一些。《羊羔》里有句“羔羊之皮,素絲五紽“,羔羊皮裘,由素絲交錯縫制。古人真會享受啊~皮作獸皮解也沒有歧義,但據考皮的古音po,二聲,就是皮襖的意思,也與后一句的素絲五紽(tuo,二聲)押韻。有人覺得古音今音意義差別不大時,可讀今音,便于使用,不容易搞混。有人就說詩歌韻律不能丟,否則就少了一層美感。直攪我稀里糊涂。又有人說你們都不對!你們說的古音才不是古音,詩經是上古傳下來的,應該讀商周的古音。請聽以下兩段《關雎》。
聽完我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不僅跟普通話迥然不同,兩個版本相互之間也完全不一樣!到底上古的華夏族是如何發音,即便鉆研得如何認真、考究得如何仔細,恐怕也難再還原當時的音調。況且歷經歲月,大部分的古詩詞傳下來用普通話讀依然朗朗上口,古漢語的音韻對普通人來講用處不大,于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我迅速放棄了上古音。那么,不算特別久遠的古音和今音之間怎么選擇呢?其實一向特別反感歌詞不押韻的我,在接觸其他詩詞的時候是更傾向于古音的。比如“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有人家”,斜字讀xia多么舒適,但架不住現在小學生課本都改成xie了,我小侄女跟我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又比如“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否通不,讀bu才跟下半闕的韻腳一致,可你要是讀bu,必然有人笑話你不識字。
統一的普通話有強大的力量,也許過了很久以后,堅持壓古韻的讀法也會變得與上古音一樣,意味不明。聽詩經只是為了催眠,何苦操這么多心。只要讀今音沒有影響本意,就讀今音。若是知道合轍押韻的古音,那朗讀用古音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