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一位登山家為什么要去登山,他回答說:
“因為那座山峰在那里”。
我很喜歡這句話,簡單純粹,卻又富有內涵。
后來,有人問我,寫文章的初衷是什么。我說:
“我在找屬于我的山峰。”
其實,不止寫作,所有事情初衷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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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是在三四年級的時候,因為日記而喜歡上了寫作。
起初,寫日記是當時每天必做的語文作業
,可謂是擠占金色童年快樂時光的頭號敵人?。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是在認真的寫,但印象中的我多半是記記流水賬,東抄抄西湊湊,等到篇幅看上去差不多夠的時候就開始數字數,連一個標點甚至段前段后的空格都不會放過。只要達到要求的“XX字以上”的XX,就立馬罷筆。
當時還很盛行一種操作:在日記本寫名字的那一頁最顯眼的地方,寫上“純屬隱私,請勿翻閱”的字樣,膽大點的同學還會跟老師較勁,叫板說:“日記屬于隱私,不能給老師看”。當時每個人都鐘愛這么去做,雖然日記里可能根本沒什么了不起的內容,但一旦貼上“隱私”標簽,仿佛這本廢紙突然變成了寶貝一樣。也許當時對日記的所有美好回憶,也就僅剩這一點了。
但影響我的,并不是這個日記。
沒多久《情深深雨蒙蒙》開始火映,劇里依萍每天記日記吐訴心聲的情節吸引了我——把寫好的日記鎖起來,就像藏寶游戲一樣神秘好玩。于是,狠心花五塊錢買了本厚厚的筆記本,騰出一個帶鎖的小抽屜,把寫好的日記像埋寶藏一樣藏進去。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說的就是自己了,喜歡編點憂郁寡歡的東西,專挑父母在的時候寫,寫好后塞抽屜里,故意半開著鎖,以為父母會去偷翻日記,還熱衷于腦補一幅安慰自己的溫馨畫面。事實上,家長偷看孩子日記可能只是《家有兒女》上的情節,多數家長閑不到那個份上。于是,我真的就郁郁寡歡了。
但不管怎樣,當時為了“展示”給父母看,很用心地去“抄”故事書上的情節,費力地搜集跟自己沾邊的素材然后盡可能生動地去編造事實。也正是這種“故意”的寫,陰差陽錯地讓自己喜歡上了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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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學業忙了起來,寫日記反而顯得占用時間,便開始斷斷續續地寫,隔兩三天,隔兩三周,到后來隔兩三個月,甚至隔了兩三年。但好在,現在仍在堅持。
堅持下來的原因,只是因為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長大后,逐漸脫離家庭、學校的庇護,越能清晰地感受到社會意外的驚喜與無奈的苦楚。于是,在一個人的夜晚,為了治愈自己,那些想說卻又不愿意讓人知道的東西,不加任何修辭,統統平淡樸實地堆進了日記。剛開始,會很忌憚,擔心真實心聲會被人窺見,寫得很隱晦,等到后來寫得久了,才逐漸習慣每晚用日記跟自己內心對話。
寫得越久,才能使內心敞開。
很感謝后來的這份真實。筆下真實的事、真實的情,讓我能夠在回翻日記的時候,去激活幾乎已經遺忘的記憶,瞥見以前在苦難中掙扎但又遇見無數感動的自己,探索潛意識中的自我究竟還藏了多少光明或黑暗的影子。
于我而言,這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日記。
慢慢養成了記錄生活的寫作習慣,希望能夠對抗時間流逝和遺忘。
我在成長。
我開始珍惜并極力堅持這份真實,將它融進自己的筆中。這份真實是任何虛構作品所不能比擬的財富。
那一刻我意識到,有料的寫作,在于“真實”二字,得能讓自己產生共鳴。
隔空對望另一個時空下的自己,在文字中感受過去的回憶,記錄當下的悲喜、描繪未來的期許,看自己慢慢從少年長成了青年,長成了當初的少年口中的“叔叔”模樣。
我很享受,在日記中擁抱過去的自己的感覺。這種感覺,需要以極其深度的真實來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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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不再局限于日記中的孤芳自賞。畢竟,筆下的文字只有自己能懂,這樣的格局顯得太小了些。
我扎根在公共平臺上,揮灑著豐富情感,字里行間愛憎分明,表達著真實自我的訴求。
但是我沒有意識到,讀者已不再是自我,還有別人。內心豐富情感不經任何雕琢表達出來,棱角分明,不僅別人讀來會很不舒服,就連自己回看的時候,也會被那種強烈的情愫所沖擊。
開始受到讀者的質疑、指責、諷刺、挖苦...各種負面評論鋪天蓋地。原以為不加修飾原汁原味的內容才算真實,但我錯了,正如魯迅先生的文章,明敲暗擊地設計情節,但絲毫沒改變文字背后的真實。那時才慢慢懂得,“委婉”是更高級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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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自我的怪圈中,最好的解脫方式就是去跟在大牛身后取經。我開始努力地去找“巨人的肩膀”。
尋找的路上,發現一些文章字字珠璣,讀來讓人醍醐灌頂,十分折服于筆者超人的格局和卓越的遠見。
我開始模仿。
這類文章能夠很好地總結摔過的跤、走過的路,當下看來感慨頗深,可時間一旦拉長,就會發現,這類文章往往在你的一句“奧,的確如此”之后,就很快地遺忘在腦海中。
人們管它叫做“毒雞湯”。
我開始反感雞湯,反感它只負責點燃行動激情,卻不負責提供解決方案。激情退卻后,人生照舊頹喪。
再后來,發現熱點很博人眼球,有時無需一篇文章,僅僅一個標題就足以讓文章點擊量過萬。
嘗試了一遍熱點,可慢慢發現,這類文章的確響應很大,卻經不起時間的沉淀,熱度很少能撐過三天。除非是第一手資料發布者,否則便淪為“你抄我的,我改你的”的泛濫垃圾,對自身來說沒有太多意義。
于是,我默默退出了“熱點”——稍稍有點信息量,就假裝自己很好玩,還會用一個醒目響亮的標題把讀者也拉進來一起玩。
我不知道當下的文章都怎么了,最先充斥眼球的,鮮少有讓人眼球一亮的精品。為何信息發達的當下,經典卻沒有爆炸性涌現?
可能成因很簡單,那便是會寫的不會寫的都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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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 “巨人的肩膀” 的路上,兜兜轉轉,最終還是選擇回歸自我。
從別人那里只能學來些寫作手法與技巧,卻無法窺見寫作的初衷。不明白為什么而寫,就該停筆了,否則靠耍花招和賣弄技巧呈現想讓別人看的東西,顯得自己一副聰明絕頂的樣子,這樣的“秀作”,呵呵。
白巖松先生曾在一次高校演講中說:
“我真的不愿意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天天拿著手機看著同質化、碎片化的東西,你不過就是在跟你同等智商、甚至低于你智商的人天天交流,卻沒有任何思維上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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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鐘愛這段話,開始將目光集中在自我成長上,開始將寫作植入學習與生活,倒逼自己輸出、思考,在博文上開始耕耘干貨有料的學習筆記,開始在別的平臺上寫點自己的思考,或是對一本書、一部影集、甚至一個社會事件的看法和感受。
也許自己遠沒有深知灼見,知識素養還不及知名人士,但曾經寫下的東西承載了那個時期我的全部認知和眼界。從那些過去的字眼中,我希望看到,我在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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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那么一段時期,喜歡拾人牙慧充當自我的思考內容,不引用也不追溯信源,是純粹的“拿來主義”。后來一位知友善意地提醒我:
“查一下原創這兩個字的意思,不用翻字典,百度就可以!”
一句話,叫醒了僥幸的我,叫醒了筆下更純粹的真實。
作為執筆人,要對自己的筆有敬畏感,對自己的文字有分寸感,很懂的東西可以多少,不很懂的就要少說,而不懂的應該閉口不說。自己的內容要言必有據,必須要追溯到原始信源,這不僅是尊重別人創作成果,也是對自己內容的負責。
缺乏敬畏,便停了筆,讓自己冷靜了許多時日。有些時候不能自顧自地一直往前走,也得慢下來,耐心讀一本書,演奏一段旋律,畫一幅畫作,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我只是一個愛做夢的寫手,筆一上手,夢境開啟。只是,一次次從夢中醒來,一次次學會了表達內心的真實、學會了委婉地訴說真實,學會了恪守創作的真實。
在寫作這條路上,有的人如夢初醒,仍在成長;有的人一覺不醒,醉生夢死;還有的人夢中驚醒,從此不再是做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