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喲,穿著素灰長襖,前襟繡著一長串素白花,服飾時尚,貫常的素面朝天,不是李健會是誰!
“李健!李健!”前一秒鐘還溫靜嫻淑地坐在公交車上的我,這一秒已如小孩般歡喜。我用手抓撓、拍打著車窗玻璃,動作看起來張狂。實際上我拍在玻璃上的用力很輕,喊聲急促明快,極力壓抑著音量,不然會擾到其他乘客,怪我公共場所大喊大叫,不文明。
我坐的空調車的位置沒有活動窗,與外界隔絕著厚厚的玻璃,我的叫聲,李健應該聽不見。李健立在鎖金村站臺上,面無表情。她的臉型依然精致,皮膚一貫的白晰,可已明顯松弛,沒有光澤,唇色暗。這個小丫頭,明明很好看,卻不化妝,明明年齡大了,也不用心保養。即不結婚,也不生養,你倒是忙什么呢!
李健是我以前的同事,跟我同齡。因為她是職高畢業時考的本科,比我晚兩年進單位。
初次遇見李健,眼睛被閃瞎。李健很好看,長相與身段都像許晴那種,好看的大氣。后來知道李健家庭條件很好,爸爸是部隊干部,媽媽是知識分子。所以李健衣品時尚,舉止優雅大方,人直率、活潑,是我望塵莫及的樣子。因為工作性質相近,年齡一致,我與李健很快也就熟絡起來,但因本質上的差距,始終不能達到關系親密。
李健多才多藝。一次單位與共建部隊聯歡,慶祝八一建軍節,李健不辭勞苦,組織女教師排了一場《春天的故事》的舞蹈。我是第一次穿著雪白的紗裙,披著綠紗水袖,抖動著粉邊羽扇跳群舞,自我感覺場面美侖美奐。李健在單位的幾年里,只要有聯歡活動,學生舞蹈的編排,化妝造型都要她負責,算是單位的文藝骨干。
各方面優秀的李健,出門總不乏年輕小伙子獻殷勤。記得一次單位黨員、積極分子與部隊聯誼出游參觀,一個帥氣的小軍官西裝革履的始終跟隨李健左右,處處獻著殷勤,而我們其他未婚姑娘只能自己結伴玩,無人獻殷勤。我猜李健應該很快就范,要脫單了。幾年過去,李健卻始終孤家寡人。別人給介紹對象,她一概婉拒。摸不透,想不清,李健讓所有人覺得惋惜。
活潑開朗,漂亮大方的李健,從來不跟我們談個人感情。后來聽傳,她曾經上學時談的對象,家長反對,她發誓就再不結婚。
她把婚姻一下看到了底,不婚也是一種生活。誰又能說結婚就比不結婚更幸福呢?所以我們對李健一直單著也不排斥。多自由啊!
總的來說,我與李健的關系因為多年的姐妹網而越織越親。一起到某個姐妹家玩,一起逛街,一起出游,一起吃飯。很多個在一起的歡樂時光疊加起來,就把我們約十來個姐妹揉合成了閨蜜的關系。
后來,李健算是攀高枝與另一個姐妹一起調到另一個高一個級別的單位。不過,眾姐妹一年也能見一兩次面,什么都沒變。
一天,李健現在單位的人跟我說:“李健跟XX是同性戀。要不然,她們為什么干什么都在一起。”我覺得很好笑,她們倆本來就是好朋友,一起調到一個單位,相互取暖,怎么就成了??。這人言可畏,無中生有的可怕。我也懶得跟謠言辯駁,人家怎樣關別人什么事,嚼舌根。
去年,一個姐妹不幸離世,大家都去送最后一程。四散的姐妹難得見面,大家都不多說話,只在心里覺得彼此很親。從二十幾歲一起走到四十幾歲,冷暖美丑,都在彼此的心里,祝福與心疼。
“李健!李健!”雖然她聽不見,我若無聲,她更無覺。我再次用手撓拍玻璃,我想要她看見我看見她了。
一瞬,李健抬頭看見了車窗內的我。嘴角上翹,眼睛瞇長,臉型生動。四目相對時,她向我招手,我也招手。笑笑的眼睛,笑笑的嘴,笑笑的心,只是誰也不說話。對視了幾秒,我們同時移開視線,獨個默歡喜幾秒鐘。再對視一眼,招招手,再移開視線。車子開動了,我們第三次對視,招手。
這一路,我是歡喜的,因為巧遇,我想著她,想著我們的過往,心里溫暖而快樂。我想她也和我一樣的心情,雖然不到半分鐘的相遇,一句話沒說。
有一種朋友間的情誼,叫彼此看見就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