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大學的第四個年頭,再過幾個月就要跟生活了四年的校園說再見了,一到這時候人就變得特別容易感傷,三月的陽光雖然明媚,但心情總是輕快不起來。四年的時光將我從一個空懷理想的狂妄少年變成了一個腳踏實地的行路人,說實話,這變化不好不壞。
站在大學的尾巴上回首過去四年,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的專業是否值得自己花四年時間去學習,理論上來說,一個完全沒接觸過新聞的外行人只需要接受三個月的訓練就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記者,那么新聞專業是否還有開設的必要呢?我常常這樣質問自己。
其實以這種想法推廣開去,大學里的很多專業都應該受到質疑。比如說英語、德語等語言類專業,如果我們只是為了學會熟練使用一種語言,新東方之類的語言培訓學校的效果會比大學好得多,我們為什么還要上大學呢?如果機械、機電等工科類專業教授的技術可以通過技術類學校獲得,我們為何還要上大學呢?如果經過三個月培訓就可以熟練掌握所有記者必備技能,我們為何還要上大學呢?
這種疑問其實有著深刻的社會背景,在社會巨大的生存壓力下,我們越來越把大學當做一個獲取謀生手段的地方,因此我們用就業率和畢業生薪酬等功利化指標作為選擇大學的重要依據,我們對每年畢業生人數和大學生就業難題神經緊張,我們對“知識改變命運”產生懷疑以至于發出“讀書無用”的感慨……
那么如果我們只是需要一項謀生技能,大學的意義何在呢?
在我看來,大學學習生活中最重要的恰恰是那些非技能性的知識。以大學英語專業為例,閱讀、詞匯、寫作、聽力等等這些技能都是英語考試培訓機構所能教授的,而且大多數情況下英語培訓機構的培訓更為專業、有效、有針對性。但是大學語言類專業中教授的語言學、外國文學和文化學等內容是英語培訓機構一般無法教授的,因為這些內容既無實用性也無技巧性,學習它們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但以后很難用得上。
推廣開來,其實大學里大部分專業都存在著這樣一種悖論:真正具有實用性的技能我們很快就可以掌握,并且這些技能的培訓往往不具有門檻性,培訓機構也可以做;有些知識具有極高門檻,只有大學才能教授,但這些知識往往枯燥、深奧、無聊,最要命的是它們并不具有實用性。因此我們常常聽到社會中各種對大學的批評:“大學學的知識與社會需要脫節”“學生畢業即失業”“讀書無用”……
每每聽到這樣的論調,我就會想起一位老師給我講過的一個小故事:在某名牌大學的哲學博士生面試中,博士生導師首先詢問幾位考生的家庭經濟狀況,因為在這位博士生導師看來,如果有經濟方面的后顧之憂的話,在哲學方面你將很難有大的建樹。由此可見,大學里的某些知識、某些學科是注定與社會需要脫節的,大學一定要與社會保持一定的的距離,特別是哲學、歷史、文學這些學科。
我們不應該把讀大學當做一種獲取謀生技能的手段,因為如果這是你的唯一目的還不如直接去讀技工學校,技術工人的收入碾壓大學生的新聞已經屢見不鮮。大學關注的應該是人本身,是人之所以為人所需要的各種素養,這些素養可能與你的收入和地位無關,而與你的人格、尊嚴、見識、思維、審美等美好的東西有關。
但在四年的大學生活中,目之所及都是舍本逐末、投機取巧的人:我們考試前連夜突擊憑所謂的考試技巧拿到60+,卻對書本里的知識一知半解;我們狂熱地追捧各種速成的技能證書,卻對能提升自身內涵與修養的課程嗤之以鼻;我們苦心經營大學的人際關系網,到畢業的時候可能連個吃飯時能說句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嗚呼哀哉!
所以,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學教育?是博雅教育,而不是鄙俗教育;是通識教育,而不是專才教育;是人的教育,而不是器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