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筆,我有刀,這江湖,可否再去一趟

圖片來自熊哥

那些年,沒有卷筆機(jī)。

一把鉛筆刀把一支鉛筆削的有型,

也是一門手藝。

匆匆十幾年,

估計(jì)沒人記得那些筆與刀的故事了。

——熊哥

雖不是鉛筆與卷筆刀,卻亦是浮沉人間,亦是筆、刀之下的江湖,終究都是曲終人散……

-1-

小思喜刀,每日清晨起,磨刀,洗刀,舞刀,雷打不動。

青苗愛筆,日暮臨坐溪邊,提筆,添墨,揮毫,乃是幸事。

……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這刀法,小思已然舞了成百上千遍,這景,他也早已熟記于心。青苗手里的畫,越發(fā)靈動,這景,反復(fù)單一,她也有些乏悶。

村里外出歸來的那些壯漢,背囊里裝著的滿滿都是炫耀的資本,口中載滿了金光,小思聽得神往,入青苗的耳,青苗心生去意。最后,那來人們又皆說,這外面的江湖,險(xiǎn)惡得很,常人,可去不得,日后,他們也不愿再去了,也就,日出耕作,日落歇息,快意得很。

歸去來兮,何去何從?

小思就比青苗來的決斷,拉起青苗的手就說,“別怕,誰敢欺負(fù)你,我保護(hù)你,我這把刀,不是吃酥的!”

青苗猶豫了一會兒,“吃素……不是酥,你靠譜嗎?”

“額……”小思摸摸腦袋,有些尷尬,“靠譜,靠譜,沒上過幾年學(xué),渾身的本事可不加啊!”

“假……不是加,你口音能改改嗎?”

“額……”

小思跟青苗本便是鄰居,兩家都只剩下老人守著老屋,乘著夜色,青苗留下了一封書信,與小思,走了。

-2-

這江湖,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近,小思跟青苗走了很久很久,翻了數(shù)個山頭,月亮扯著他們的影子,越扯越長,直到……月亮也沒了勁兒,一放手,“咻——”不見了。

“青苗……他們都是怎么回來的啊,怎么這么遠(yuǎn)啊?”

“他們坐車來的啊,我們走路,當(dāng)然不如他們愜意。”

“愜什么?”小思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這詞語,對他來說,還是難了點(diǎn),“那我們怎么就不能坐車啊!”

“笨……大半夜的,哪來的車。”青苗提了提肩膀上的帶子,將載著畫板工具的包網(wǎng)上縮了縮。

“啊!那我們怎么就不能早上再出門?”

“這不你說的嗎?大俠都是在晚上行動……”青苗在前面走著,手里拄著的棍子已然比一開始小了半截,快要矮過她的腿了。

“本大俠……要累死了……”小思在這后面背著刀,蜷縮著身子,蕩來蕩去,吐著舌頭,好不狼狽。

“前面就到小鎮(zhèn)了,你撐一下吧。”

前面的鎮(zhèn)子叫牛心鎮(zhèn),是最靠近小思他們村子的鎮(zhèn)子。

-3-

入了鎮(zhèn),天光已經(jīng)初起。

薄霧席卷,街頭巷尾見不得幾個行人,兩人投了間客棧,青苗年幼,方才十六,小思長些,十八出頭。拿出幾兩碎銀,要間客房,不難,店家本想刁難,見這背上長刀,新生了懼意。

青苗睡床,小思睡在幾張凳子拼成的“床”上。

這一覺睡下去,醒來已經(jīng)過了午后。

青苗不見了。

“青苗!”小思醒來見青苗床上不見人影,背起刀就沖下樓去,“青苗!你在哪!”

客棧里這會兒坐滿了食客,見著小思這幅模樣,各個頓時安靜了下來。

“不好意識不好意識……我找我朋友……”

“客官……”

“那女孩,去哪了!”

“這……小的,也不知道啊,許是出去看看風(fēng)景去了,您去外頭找找?”

小思沖出客棧,外面熱鬧得很,霧氣早已經(jīng)散去。

街上,胭脂水粉,豬肉牛雜,豆?jié){面條……

這街上,人頭攢動,太亂了!

“青苗!”小思在人群中鉆出去,推開這個,擠開那個,見著有些相似的便扭過來看一看。找遍了整條街,仍不見青苗的影。

青苗……丟了……

小思坐在一鋪?zhàn)忧埃恐鞘亲右凰幔蹨I不住掉了下來。

-4-

“小思,你在干什么?”

青苗……

“青苗!”小思抬起頭來,這眼前站著的可不就是青苗嘛。“你去哪了!嚇?biāo)牢伊耍 ?/p>

他一把抱住青苗,鼻涕眼淚一連串蹭在了青苗的頭發(fā)上,臉上。

“咦……我尋思出來采采風(fēng),你沒看到我放在桌上的字條嗎?”

“什么字條……”

“算了,現(xiàn)在沒什么了,但是你能不能把鼻涕擦一下。”青苗背起畫囊,往客棧回去。

小思在這后面跟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是擦在了袖子上。

……

“青苗,你在畫什么啊?”他嘴里塞滿了飯菜,可把他餓壞了,回來就是一頓猛吃。

“這是早上我在山頭俯視牛心鎮(zhèn),畫下的畫面。”青苗手里的畫筆從回來,就沒有停過。那紙上的是一些線條。

“真好看!”小思自然是看不懂,只覺得是青苗畫的就好看。

“我還沒開畫呢……這只是大致的輪廓……”

在這牛心鎮(zhèn),一待,便是三日。

三日里,袋子里的銀兩臨近枯竭了。這會兒,小思便是有了退堂鼓,心成想,這江湖不好闖,得些銀兩才能走得遠(yuǎn)。

-5-

“走。”

“好。”

“你去哪?”

“不是回家嗎?”

“這邊邁出去一步就是江湖,那邊翻過去兩座山才是回家。”青苗頓了頓,“我想去江湖看看。”

“行,走。”

只要她說,他便陪她去。

往后的數(shù)十年里,這一聲“行,走。”才只是江湖的開始。

日里,他舞刀、扛貨、打雜,什么都干。夜里,他生火、做飯、擦腳,什么都愿。

她被寵成了個公主,每日提筆作畫,夜里挑燈與小思共讀詩詞歌賦,好不快樂。

-6-

突有一日,青苗手里的畫,被幾個商販所賞識。

說是有靈性,有大家風(fēng)范,想購回去收藏。

至此,青苗一躍成了當(dāng)真的畫家,此前所作的畫,被盡數(shù)收購。

青苗也一愣,那不少的畫稿,畫紙?jiān)缫呀?jīng)不知道扔去何去了,他這個家伙又是從哪里挖出來的?

“嘿嘿,不知道吧,你那些寶貝,我看來反正漂亮得很,我就都給收了起來。藏了幾張?jiān)趹牙铮耆司驼f,這是我妻子畫的,驕傲極了!”小思說起來眉飛色舞,已然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說起這事兒,依舊滿臉春風(fēng),得意得很。“你別說,這馬老板,一眼看到桃花林里畫的那幅畫,他就迷上了。”

“哪是桃花林,那是梅林……”

“都好看都好看,豈有異乎?”

“……”

再過了幾年,兩家的爺爺奶奶相繼離去。

-7-

青苗與小思一起,送了兩位老人最后一程,墓碑是小思搬來的大石塊,上頭的字,是青苗一筆一劃鑿出來的。

“夫君,青苗……在這世上,就剩你了。”青苗靠在小思的肩膀上,小思沒見過青苗落淚,可這會兒,肩頭的那一絲絲涼意,透過一層層布料,盡濕了。

“苗兒,你說,我們那天晚上的決定,是不是個錯誤?”

“……”

“后悔嗎?”

“不。”

“以后,我們就待在村里吧,不出去了,你看,那里的花開了。”

“好。”

-8-

村里的人,出去,爾后回來。

青苗與小思都笑著聽他們講這外面的故事,有的當(dāng)然是吹牛,說的是什么賺了千萬金,表情還當(dāng)真是那么不屑一顧,可小思一丟銀子,那人就趨之若鶩,哪怕是掉進(jìn)了石頭縫里,也恨不得能鉆進(jìn)去撿出來。

就這樣,數(shù)十年的時間里,外面多了一個“青苗大師”的名頭,一幅幅作品那是驚若翩鴻,婉若游龍,令人神往。可惜的卻是,大師可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只聽得是數(shù)十年前曇花乍現(xiàn)般閑于人世,往后,再也無人得見一面。

那些流傳出去的畫,小思當(dāng)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每隔個幾年,他與青苗都會去游玩一趟,畫都是交與他們?nèi)ベu罷了。外面流傳的多么神乎其神,他們,不必去理會。

-9-

末了。

青苗躺在床上,聽著小思講著那段江湖往事。青苗嘴角的只是顫動,但那一絲笑意,確確實(shí)實(shí)留在她的臉龐上,她靠在小思的手掌上,那手掌永遠(yuǎn)那么暖,與無數(shù)個夜晚,她依靠的那樣。

青苗,有些疲倦了,臉上的紅暈都淡了,唇齒之間的那點(diǎn)縫隙,不足以再蹦出一個溫暖的字眼,小思將手掌攤開,盡可能的讓青苗靠的舒服些。另一只手掌撫摸著青苗的發(fā)絲,撫摸著,從黑發(fā)變就銀絲。

“青苗,這江湖,我們什么時候再去一趟?我保證,不會再把你弄丟了。”小思雙目有些無神,舞刀時的那種神采奕奕,已經(jīng)絕然見不到了。

小思靠在床邊的簾子上,與第一次弄丟了青苗時候無異,眼里的落寞只有更甚。

桌子上放著的那把刀已經(jīng)小了很多,他不舍換。

那一幅畫,是初入江湖時,牛心鎮(zhèn)的模樣,哪幅畫他都能賣,這幅畫,他不肯。

那只筆,是夾雜在畫囊里,數(shù)十只筆里,最為耀眼的那支。當(dāng)然了,因?yàn)槟巧厦婵讨摹扒唷薄八肌保?dú)一無二。

什么時候,我們再去一趟那江湖吧,你牽著我的手,我提著我那把刀,聽聞浮世有些紊亂,我那刀,能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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