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空,為何掛滿濕的淚?我的天空,為何總灰的臉?”一度喜歡王菲這種平平仄仄清清亮亮的歌聲,現在看來,此天空一如唐五代的小詞,還是沒有走出閨閣賬帷的幽幽怨怨。我們總是嘲笑坐井觀天的那只青蛙,我們自己呢?又何嘗不是那只青蛙?又何嘗能跳出自己的“天空”站在更高的高處來思索很多從未想到過的問題?每當看到書中評價某位古人受什么什么局限,我就覺得奇哉怪也,現在看來,他們中的某些人的某些被下了評價的“局限”恰是因為評價者本人的“局限”啊。
人生如網,破網不易。生活在天空之下必受天空之局限,突破局限就要擴充自己天空之閾限,隨便尋一處凈地,遙望遙望天空還是必要的。我們可以羅列一下那些遙望天空的詩意和哲思。
有一次泰勒斯正在觀察天象,雙眼朝天,全神貫注,一不小心掉進身邊的一個水溝里去了。據說一位幽默敏捷的色雷斯女郎曾譏笑他,說他想了解天上的事,卻不知道自己腳前鼻下是什么。柏拉圖認為,泰勒斯雖然被嘲笑,但牽扯到正義以及人生其它的核心問題,普通人就要露出洋相了。而泰勒斯被認為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研究哲學的人,天空給他的啟示一定不少。
天空浩渺,它的美一定程度上來自于它的神秘,它什么都不說,仿佛什么都說了。莊子在《逍遙游》里說:“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遙望天空的莊子思維不斷突破,其想落天外、汪洋辟闔的文風,其天人合一、辯證分析的思想對后人影響之巨,正如魯迅所說“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
屈原《天問》“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明明暗暗,惟時何為?陰陽三合,何本何化……”,屈原問天問大地問社會問人生,173個問題。他遙望天空,懷疑一切,索求真理。大音希聲,這種可貴而難得的追問精神后繼乏人,可能很多人忙營營于地上的事物了吧?
司馬遷在他的自白書——《報任安書》中說:“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可見“本”與“天”是密切相關的。天起于何時?老子提出看似虛無縹緲的“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倒和《易經》里的“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有異曲同工之妙,后來長期仰望天空的霍金認為宇宙的誕生是源于一次大爆炸,這和中國古代哲人的想法是不是很接近呢?屈原也提出的了強有力的質疑,但更多用來表達個人的“不平之氣”。
到了唐代,張若虛更是發出“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這又是一次遙望天空對宇宙的誕生、對“我從哪里來”的疑問,一縷思鄉的情思因而增加了深度和厚度,引人不斷遐想。李白說“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也對宇宙的本原發出了疑問,“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月之永恒而人之無常,這又是對人生的深沉嘆惋。
天空永在,天外更有天,很多物理學家已經對此持樂觀的看法。美學家朱光潛引阿爾卑斯山的一個標語牌的話告誡人們:“慢慢走,欣賞啊!”在e時代的今天,在蠅營狗茍的日子里,我們也要嘗試“走出家門,遙望天空”,去領悟來自天空或有或無的昭示,讓自己的天空取得一點突破,變得更加遼闊,讓人生不那么局促。
“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標準;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康德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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