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一 志得意滿
1.
素碧終于回家了。
她拖著疲憊的步伐，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回到了自己的家。神情木然換完拖鞋以后，直接走進臥室，像死尸一樣地栽倒在床上，半天沒有出聲。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像懸疑電影一樣驚心動魄。一樁接一樁，把她打擊得有點發懵。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結了婚以后，一下子要面對這么多生活的困境。工作，育兒，夫妻，父母，哪一方面都是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哪？女人那女人，你為什么是如此的累呀？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她看過劉曉慶寫的一本書，叫《我的路》。說實話，當時她對這個四川女人好像沒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知道她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外界對她的非議也很多。
在那本書里，她詳細真實地剖露了自己的心跡。一本書看罷，透過那字里行間涌動著的真情實感，一個潑辣大膽活躍率性的女子躍然紙上。素碧才明白，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和別人傳聞中的評價，反差是如此之大，簡直有天壤之別。
她說過這樣一句話，“做女人難，做名人難，做有名的女人難上加難?！?/p>
當時素碧還是青澀的少女，對這句話沒有任何體驗，細想自己這一輩子估計是不會成為什么大明星的，好像與自己的生活無關。但是現在，她卻有了感同身受的體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楚。
看著接近崩潰邊緣的素碧，杰生還有些驚魂未定。他一邊從心底里同情可憐兮兮的老婆，一邊又從心底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鄙夷?！澳氵@個沒用的女人，出了一點小事就承受不了了。”咳咳咳！
2.
這兩種奇怪的感覺交織在一起，把他自己都嚇一跳。轉念一想，不管怎么說自己終究還是素碧的丈夫。他不由得關切地問了她一聲，“你吃了飯沒有？”
半晌，素碧都沒有回應他。這個臭男人，現在假馬假地充起好人來了。真他媽的虛偽。
杰生碰了個釘子，有些無趣，嗨！這個女人還蠻有骨氣呢！他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老婆，你到底吃飯了沒有??？”
素碧聽了，氣打不出一處來。自從嫁給杰生，來到這城鄉結合部的鬼地方，周圍的這些人幾乎都是外來的打工者，賣的東西一點都不好吃。
不像她那娘家，樓下就是各種各樣的小吃鋪，半夜里大街上都有夜宵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方便得很。
她有氣無力地說道，“還沒吃呢……”
“那好吧！我去跟你下面吃啊……”杰生自告奮勇地答道。 此舉一方面是為了彌補他昨天打人的過錯，一方面也是顯示自己男子漢氣概的英勇表現。
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面就做好了，夫妻兩個人一起吃。素碧想了一下，再苦不能苦身體，再難也不能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她強撐著，面色倦怠地走到餐桌面前，默默無聞地把面吃完了，湯也被喝了個精光。她蒼白的臉上逐漸泛起了紅暈，在橘黃色燈光的照耀下，有些酡紅的可愛。
3.
杰生厚顏無恥地對她說，“老婆你多吃點啊……你辛苦啦……”
“你還知道我辛苦啊？既然知道，為什么昨天還要打人呢？”素碧頭也不抬，語氣幽怨地對他說。
“你看看我昨天喝醉了酒，為了陪那些領導，我也是舍命陪君子??！沒有辦法呢！命苦不能怪政府……”他繼續諂媚的笑。
你的命苦，難道我的命就好嗎？
素碧并不理他，一把推開碗，默默地走到臥室里去，躺下來一動不動。杰生忙不迭地追進去，默默地坐在她的旁邊，夫妻倆相對無言了好久。
她太累了，現在只想睡覺。杰生不知趣地敲敲她的腳，“哎！你倒是說句話呀……”
“反正你打人就是不對，你知道你那一巴掌有多么重嗎？”素碧積壓了好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一個出口。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杰生打人造成的。這個像土匪一樣的男人，已經忘記了當初是怎么追她的。
“哎呀是啊，確實很重啊。你行行好，原諒我吧……”
“還有像你這種男人亂打女人的，我再怎么錯，也給你生了兒子……”素碧一想到這里，鼻子就開始發酸。
“我一門心思地跟你過日子，為了這個家受苦受累，可是卻得不到你的半句好話，你說我做為女人還有意思嗎？”素碧很委屈，她要一吐為快。
“當初我們認識到現在，你說我嫌棄過你什么，對你好不好？可是現在呢，你說打人就打人，連兒子生病也不管；你不管，家里管也是好的啦，可是我那個婆婆，什么時候上過我家來？我實在是搞不懂，晨晨可是她的親孫子啊……你們究竟還有沒有點人情味？”她不依不饒。他奶奶的，她自從結了婚，就從將軍變成了奴隸。
“是啊是啊，我跟你摸一摸啊。不過你以后在工作上可別出差錯了啊！”杰生自知理虧，說不過素碧，只有調轉槍頭，王顧左右而言他。他聰明的很，把這件事情扯出來，好轉移她的注意力。
4.
這一招無異于是火上澆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如果不是你刺激我，我會胡思亂想嗎？我會弄錯賬嗎？從上班到現在，我就沒怎么出過大差錯。自從跟著你，我就開始倒霉了……”一聽到杰生揭開的短處，素碧就像憤怒的母獅子一般兇起來，壓抑了好久的憤怒，像火山一樣爆發了。
“我跟你說，我們之間要是再像那樣鬧矛盾，說不定哪天會出大事情的。銀行的領導，才不管你是進行多少年的老員工，出了差錯就是差錯！出了差錯找不到就要賠錢！聽到沒有？賠錢?。?！”她的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嚴厲，狗急了都會跳墻，更何況人呢？
“你難道威脅我？”杰生驚愕地問，家里本來就沒錢，怎么賠呀？把錢都賠給了單位，還過不過日子啦？
他用手撓撓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道：“你知道嗎？要轉業到好單位，肯定要跟領導送禮的。這一送禮，可以想象這是多少錢呀？我其實還是很為這個家里著想的，真舍不得動用家里的一分錢……”
言下之意，素碧還要感謝他了？哼！
“我不是威脅你，后果很嚴重，搞得不好我連單位都沒有了，難道我們一家大小都去喝西北風嗎？去年那種窘迫的日子，我是再也不想過了……”素碧心煩氣惱地翻了一個身，用背對著杰生。
5.
真煩死了！真想讓面前這個男人滾！---滾得越遠越好。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素碧捫心自問：跟他結婚，真的是沒有占到一分錢便宜，反而搭進去許多老本。
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像談戀愛的時候那般孔武有力了，他恨不得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身體，不幫忙帶孩子，反而還耗你的能量，還打人……
他奶奶的，這是什么世道？早知道結婚是這么一回事情，打死她也不干。一個人單身有多好，想干啥干啥自由的很?？墒?，只有結了婚，才知道生活是這樣的真實，面目全非，讓她咬牙切齒地痛恨至極……和一個人結婚，要有長多大的眼睛才能真正地看清一個人啊！
杰生一臉尷尬地站在床邊，通情達理的素碧，怎么變成了一個這么蠻橫的女人了呢？母老虎，就是母老虎！這么兇干嘛？看剛才這個樣子，嚇死人了……
咳咳咳！還是不惹她為妙。杰生踩著拖鞋，踱進了書房，還是想想自己的事吧！他慢慢地打開一本通訊錄，昨天的收獲真是大啊！師里的參謀真是神通廣大，跟他介紹了一個國稅局的重要領導。難得這領導竟然也是部隊轉業的，剛好這一年有特殊的政策，正需要一個功底深厚的筆桿子呢！
嘿嘿！說不定今年有希望呃……
一想到這里，杰生就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露出了志得意滿的微笑。幸虧去年沒有轉成業！原來好單位都在后頭呀！他像一尊彌羅佛一樣盤坐在后背椅上，一邊想入非非，一邊得意地用右手打了個響指。只聽見“啪”的一聲，在這靜謐的夜里，顯得格外的清脆。
周琦橞，一個熱愛讀書的話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