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西是我路過康定,搭我車的男人。一雙桃花眼載著疲憊,有時候坐在后備箱上發呆,會對著白云唱“跑馬溜溜的山上,白云悠悠~”
我們坐在跑馬山下的農家院子里,沏了一壺酥油茶,聽恒西說他的故事。
恒西第一次來康定是和她的初戀,她的初戀有個好聽的名字叫菌兒,當時他放下工作順著菌兒的意,陪她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可到了康定,兩人都不適應高原環境,先后感冒。
本來兩人因為異地工作一年,再次見面有些生疏,可這一感冒,反而重新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小米發高燒的時候,恒西瞞著自己也高燒的情況,一時一更地照顧她。可還沒等菌兒情況有所好轉,他也倒下了,好在兩人并不急于趕路。就索性并排躺在旅店里,睡到太陽升起,就牽著手一起出去買早飯,逛到天涼了,就邊咳嗽邊打鬧回去,旅館的老板和他們熟識了,也會打趣他們,趕快回去賺錢,過幾年安家在康定過這種小日子吧。
我托著腮,笑著喝著酥油茶,恒西的睫毛很長,閉眼的時候交錯在一起,襯著夕陽的余暉和嘴角的笑,一瞬間很醉人。可能他的菌兒也是這種感覺吧。
恒西悶頭一口喝完一杯酥油茶,眉頭微皺。他轉向我,看著紙杯里的茶渣,說:你知道嗎?我真不愛喝酥油茶。可我真的好懷念那時的人啊。
我問:后來呢?
恒西笑了笑,說,“瀾七,你相信有的時候,人活著就像是演一部電視劇嗎?”
你知道嗎?我和菌兒高中早戀在一起的時候,她會傻到問班主任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就承認她談戀愛了。
你知道嗎?她有時候柔順的像只貓咪,整天都粘著你,有時候卻能冷漠如冰,就連我們分手時,她也什么都沒有說,沒說我錯,沒罵我墮落,走的時候只是比平時多吃了兩碗飯,給我留了一壺熱水,就這樣走了—啊—
恒西說這句話時,嘴角有笑,可最后還是一臉的沒落。
我在康定呆了兩天,臨走時,恒西在路邊對我揮手,他說,他還不想走。
我曾問他,為什么不再回去找她。
他笑笑,又搖搖頭。
時隔半年后,我出差到武漢,下了飛機發了個朋友圈感嘆,飛機滿載忙碌,讓我有種歲月如梭的感覺。不一會兒,恒西在底下給我留言,說他也在武漢,剛好可以見一面。
恒西打車到我所住的酒店來接我,他那天破破舊舊的牛仔褲終于是換下了,剪了頭發,精神了不少。我打趣他,是不是有好事了?還是好事將近。
恒西用力吸了一口氣,擠給我一個大大的微笑,用飯店岔開了我的話。我不太記得我們是聊起了什么,但得意忘形地我們點了兩瓶二鍋頭。我和恒西本都是不剩酒力的人,我半瓶二鍋頭還沒下肚,就感覺嘴里已經苦澀難忍,看到什么都是只有兩個字,想吐。可恒西還在那頭巴拉巴拉地說。
再次清醒,是被恒西拍醒的。我才發現我已經趴在飯桌上像是睡了一晚上,但好在酒已經醒了不少。恒西搖搖晃晃地站在我面前,臉紅到脖子根的他,半眼微閉。
我半攙扶著他去馬路邊打車,可他說什么都要先送我回去,一向冷漠的恒西這時候倔強的像個孩子。
到了酒店,我下了車,并囑咐司機把恒西送到他的住處,恒西半躺在后座上,眼神掃過我,全當是跟我說再見。我小跑到馬路對面,見車還沒走,就朝著出租車揮了揮手。出租車開始起步,我正要轉身,突然恒西從窗戶里伸出腦袋,對我大叫:“瀾七,她下周就結婚了!”
出租車帶著恒西離開,可恒西的話卻留了下來,直到我回到房間,那句話還是縈繞在每個角落。我洗了臉,躺在床上,想起曾在康定看過恒西對著跑馬山的石雕發呆的畫面。
那些過去的愛啊,為什么美好之后還有這般折磨。
晚間,迷迷糊糊的睡著,夢里夢到恒西曾說,有一年元宵,他和菌兒偷溜了晚自習去河邊的高臺看煙花,滿天的孔明燈,紅通通地照在菌兒的身后,那一刻他以為她是他一生的新娘,他也會是給她一生的新郎,他們一起虔誠許愿:再過五年他們就結婚。他那時摟著她,以為就是一世的幸福。
夢里的我們總是太美好,無奈人心就是這樣,曾經期許和承諾的太多,稍有差池,越純粹的感情就越經不起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