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天看了韓國導演延相昊執導的生化災難電影——《釜山行》,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這部全程無尿點,看之前認為喪尸恐怖、看之后卻認為人性更恐怖的批判現實大戲。
影片情節緊湊、扣人心懸,在人物一次次瀕臨被喪尸吞噬的死亡絕境而又化險為夷、成功脫險中,讓觀看者的情感不停地積聚糾結,然后又一次性的釋放。在這種情感的一次次積聚又一次次地釋放中,觀影者拳頭緊握又松開的的過程中,體驗了一次次死里逃生的快感。然而快感終歸是快感,心情平復之后還是有很多東西值得我們思考。
二
首先看人物的設定,小女孩秀安、高中生珍熙、孕婦圣京、老姐妹兩人和乞討者代表了社會的五類弱勢群體——老弱病殘幼,在這樣災難來臨的時刻,他們是最容易受到傷害所以是最應該受到保護的一群人。當然了,面對強者,人往往體現出人性的弱點;面對弱者,人往往會生憐憫之心。基金經理石宇是在保護自己的孩子,高中生英國(好吧,不是那個英國)是在保護自己的女人,而“胖叔”尚華既是在保護自己的女人也是在保護自己的孩子。至于最大的反派金常務,他保護的只有自己,順便把別人坑了。
當然了,如果從人的婚戀角度來看,高中生正處于戀愛的青春期,尚華夫婦由戀愛步入婚禮并開始孕育愛情的結晶,而石宇夫婦則是在婚后失去了當初的激情,把感情都給了孩子,夫妻之間的感情逐漸消亡,分居兩地。不知道當初作品是否隱含人的婚戀的三個階段這層意思,就當是湊巧吧。
三
安秀身上集中體現了孩子應該有的天真、善良、單純等好品質,從影片中幾個比較經典的細節就能看出。影片開始的時候,面對流浪漢,金常務對她說:“小鬼,要是不好好學習,長大了也會像他這樣”。安秀的反應是,媽媽告訴她,說那種話的人都是壞人。童真是最好的卸妝水,粉底再厚,也遮不住真實的嘴臉。
在大田車站,石宇得知不能前往前廣場而要去偏廣場時,獨自帶著小安秀走的時候,他就問爸爸為什么不和他們一起走。得知前廣場有危險,爸爸為了自保而不顧別人的生死,這時的小安秀卻要去告訴他們,看到這里,我想每位觀眾都會對小安秀又愛又恨。愛她,是因為你看到了一個小女孩這么善良的心靈,單純地為他人著想,而不顧兇殘的喪尸就在附近頃刻間就可能把人吞沒的危險,執意要去告訴別人;恨她,是因為作為一個成年人,我們都有私心,自己跑都來不及,哪還有精力去照顧別人,況且在這么危急的關頭,耽誤一分鐘都有可能要了一個人的命。電影中這個情節,很巧妙地讓我們意識到自己的內心住了兩個人,一個是“安秀”,一個叫“石宇”。
一邊是單純善良但弱小的小女孩兒,一邊是兇殘恐怖且強大的喪尸群,他們之間形成極端的的反差,兩個極端中間繃緊的是觀眾的神經。然而正是這種強烈對比,才讓我們發現,作為一個人,心臟之所以為別人劇烈跳動,是因為我們看到在黑暗中還有一顆善良的星星在閃爍。
四
影片中人物形象表現地最為真實自然的莫過于男主角石宇了。其實剛開始他和金常務是同一類人,當他看到尚華夫婦被喪尸追趕向他們車廂跑來的時候,他關上了車門,最后還是在安秀的要求下,打開了車門,他的所作所為,和后來金常務不給他們開門沒什么區別。
他看到自己持股公司出現了公共污染事件,于是就果斷拋售了全部股票,毫不猶豫;在得知大田車站前廣場已經淪陷,要前往偏廣場才安全,但是并沒有告訴其他人而是自己帶著女兒走;在看到流浪者躲在充滿喪尸的車廂時,他本來想就此離開,是在安秀的要求下才回去救的他。我們發現,石宇在一次次面臨道德考驗的時候總想開小差,而每一次又都是安秀這樣一個單純地小女孩提醒他不要喪失良知。
在他得知這次泄漏事件和自己有莫大的關系時,獨自一個人在洗手間里沖洗沾滿了鮮血的雙手,并且留下了愧疚的眼淚,良知的眼淚。
作為一個金融男,石宇表現了高情商高智商的品質。
在向閔少尉打聽哪里是安全區域時,他并沒有直接向他乞求消息,而是對他說下次給他推薦一個賺錢的股票,這種通過讓對方受益以達到自己目的做法,正體現了資本市場的人善于交易的性格。在越過充滿喪尸的車廂去解救女兒時,他能在每一次面對喪尸的時候及時發現喪尸在黑暗中失明、聽聲識人等弱點后,及時制定出應對方案,并最終順利帶領大家逃到安全車廂。在這種危急恐怖的時刻,情商智商不雙高的人,早已經被喪尸點草莓并且和他們一起狂歡去了。
石宇有人性固有的缺點,這樣才讓我們感到他也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同時他又具有一般人不具有的智商情商,才能在一次次危急時刻化險為夷,成功解救羔羊于虎口。
五
“胖叔”尚華讓我們再一次看到了什么叫一個好男人應有的品質。他不計較石宇在車上把他們關在門外,在大田車站,及時出手解救了安秀。胖叔雖然長得比較粗獷,但是粗中有細。在大田車站,他和圣京在下行的電梯上,面對樓下沖上來的喪尸,他及時把圣京拖到平常樓梯上,這一個細節救了他們兩個人。旁邊一哥們兒直接往上走——下行的電梯,你往上走等于原地不動啊!
胖叔并像沒有石宇那樣的會盤算,但他知道什么是付出,什么是無條件的愛,他為了自己的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最后甘愿以一人之力阻擋洪水猛獸,為剩下的人逃生贏取了時間。最后還是給自己的孩子起了一個名字,我一直在想,胖叔在感染的過渡期,腦子里會閃現什么畫面呢?
圣京(嗯,長得很好看,哈哈),挺著大肚子,本來就行動不方便,在這么危急的時刻更是給他們幾個的救援增加了很大的難度,在給電影增加強弱對比度方面和安秀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我更趨向于認為,圣京肚子里的孩子,代表了希望,每一個求生者都希望自己能是最后死里逃生活下來的人,肚子里的孩子也一樣。
(額,有一個小疑問,行李架那么窄,圣京挺著大肚子是怎么爬過去的?)
六
這一對高中生在片中的戲份也很讓人玩味。在上車的時候,看到珍熙來了,英國假裝在聽音樂,在珍熙拿下耳機才知道他是在故意躲避他,接著眾人就起了哄。英國代表了一類男生,他們外表高冷,不善于對喜歡的人表達感情,或者是出于害羞,或者是抹不開面子,總會在別人起哄的時候表現出和喜歡的人并沒有什么關系。但是,當危險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去,拼盡全力去保護自己喜歡的人。
高冷不代表冰冷,漠然不等于冷漠。(說實話,我感覺我就屬于這一類人。像珍熙這樣比較直白的女生,以后盡量不要撩我們這樣的男生啊,很讓人難堪啊。)
然而不幸的是,珍熙也被喪尸咬中。變異之后,英國并沒有離開,而是把她抱在懷里,最后也甘愿被珍熙“點草莓”變異了(好吧,好好的時候沒來得及親,兩個人的初吻竟然以這種方式)。戀愛讓人智商變低,我無法解救你,但是我也不想拋棄你,那我只好心甘情愿地變成和你相同的樣子。
七
這一對老姐妹的設定也很值得玩味。從她們在剛上車的時候的談話內容我們發現,姐姐奮斗了一生,最后把自己積累起來的財產全部給了自己的兒子,而自己卻甘愿過簡單樸素的生活。姐姐在高鐵上剝白水雞蛋,素顏且裝束簡單,而妹妹打扮洋氣、妝容精致,對比之下,我們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妹妹一開始對姐姐把全部財產交給兒子的行為不滿了。
每一個被喪尸咬過的人都有一個過渡期,在過渡期里,他的腦海里會閃現處讓自己印象最深的那一刻,雖然不一定是最幸福的時刻,但一定是印象最深的時刻。然而,當姐姐被喪尸咬過之后,隔著玻璃窗,我們看到處在過渡期的姐姐表情茫然,好像這個世界并沒有什么讓她印象深刻的。也許,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她們辛辛苦苦一輩子,都是為了別人而活,卻從來沒有為自己而活,從來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讓她記一輩子的,從來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讓她停下無私奉獻的腳步,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欠她的。
最后再來聊一聊這個妹妹。
妹妹把車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是不是感到很爽啊——想想他們面目猙獰地堵住車門把胖叔坑死,想想他們滿臉冷漠與嫌棄地把石宇他們趕走,這一刻真的是大快人心啊!
妹妹把車門打開了,我們的情感得到宣泄了、舒服了,但是我們又和之前那群在車廂里把門狠狠堵死的冷漠者有什么區別呢?疥瘡是一種很奇怪的皮膚病,白天基本上沒什么感覺,但是一到晚上,便奇癢難忍。奇怪的是,患者將患處撓爛便舒服了,但隨之而來的是傷口處流血流膿。抓爛然后結痂,第二天繼續抓爛、結痂,如此反復,周而復始。我們每個人都長了心靈疥瘡,當把一個人的心不知不覺間處在黑暗中時,心靈的疥瘡便奇癢難忍,我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撓去抓,抓破了,心里就舒坦了,但是舒服過后只剩下血跡斑斑。
這部電影的這個情節,讓我們在不知不覺間暴露了自我的陰暗面,毫無察覺。哈佛大學Michael J. Sandel教授有一門非常火的公開課——公平與正義。里面有一句話說得很好:“當一個人在無威脅的情況下完全有掌握別人的生死的機會時,他沒有權利去隨意決定他人的生死。”
八
金常務這個人貫穿整部電影始末,他自私、冷漠、兇殘,為了自己活命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把別人推入虎口。
他和石宇背道而馳,在一次次的損人利己、不斷地給石宇他們制造麻煩的過程中,把自己推向罪惡的極端,最終也難逃被感染的命運。他在車廂中鼓動人群,讓我們第一次看到,每個人都面臨生命危險時,惡的號召,一呼百應。
我們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帶入到石宇他們那一群人,但是我們想想,如果我們面臨一群滿身血跡、無法判斷他們身上有沒有傷口被感染并且和我們沒什么關系的陌生人時,我們會如何抉擇?永遠不要高估別人的人性,同時也永遠不要高估自己的人性。
九
從流浪者上車后的一系列表現來看,他極有可能剛從喪尸堆里逃出來。
在石宇他們成功解救安秀她們并到達下一節車廂門口時,看到了流浪者的石宇,第一個想法是,不管他了。但是安秀卻要去救他,在女兒的要求下,他才伸出援救之手。然而正是安秀的善意,才讓她們在側翻的列車之下得到了流浪者的搭救,流浪者也用自己的生命,詮釋了什么是生命不分高低貴賤,每一個心懷善意的人都值得人尊重。在流浪者用自己的身體阻擋喪尸潮,為石宇解救安秀和圣京爭取時間的時候,我不自覺地想到了《巴黎圣母院》中的加西莫多。
十
韓國也是中華文化圈的成員,儒家思想在韓國也是浸染了上千年,所以在韓國大男子主義也是算是韓國的一大特色。從影片中我們就能感受到大男子主義的行事作風。影片中受保護的有安秀、圣京、老姐妹、珍熙,圣京肚子里的也是女孩,在危急存亡之時,大男子主義行動作風的三位男性角色充當了保護女性的責任。女性總是很不理解大男子主義作風,女性總是很反感男性的大男子主義,這種思想的有很大一方面的是因為我們的社會遠離了戰爭、以及其他的災害。從影片中我們看到,在面對喪尸洪水猛獸般襲來的時刻,男性還是充當了守護者的角色,從石宇、胖叔和英國三人穿過充滿喪尸的三節車廂去救人,就能體現大男子主義作風好的一面。
雖然胖叔是一個很糙的男人,但是在穿過三節車廂來到圣京躲避的洗手間時,打開門的那一刻,用手捋了一下圣京額頭前的頭發。再來看一下社會階層的分析,我們發現石宇和金常務這樣的社會上層人士,總能通過自己的渠道獲得最可靠的消息。而像其他人只能得到或者得不到卻是可靠的消息,只能看著政府安撫民心的電視廣播,讓自己的命運跟著人群去碰運氣。有時候,我們只能看到用社會資源的人獲得較好的物質生活,這是在安穩社會里。現在才發現,擁有社會資源的人,在災難來臨時,或許能比我們多一條命。
十一
總的來說,這一步電影拍攝的還是很成功的,無論是故事情節還是人物塑造,都能體現拍攝者對整個故事的很好把握。尤其是每一個角色都很好的表現出角色身份所以該表現出的言談、舉止、著裝,最重要的是思維方式。特別要說一句,安秀這個小女孩的演技,要比國內那些只會耍嗲賣萌的童星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最后,就用安秀的歌聲結束這篇文章吧:
黑色的云彩
遮住了天空
離別之日
即將到來
約定再相逢
互相道別后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