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龜拖拖和拉拉是一起來我家的。某個傍晚下班回家的路上,月上柳梢頭,微涼的風,途人也不是很多,我疲憊的眼神不免有些游離,快到家樓下,突然看到有個人蹲下來收拾攤子,他用粗魯的手勢捏著一只小烏龜丟在小玻璃缸里,那只綠色的小龜太小了,小得我甚至以為那是一個小塑料玩偶。
那人看到我的注視,馬上咧嘴笑著說,買只小龜吧,收攤啦,買一送一,玻璃缸,送的。可是一只會不會很寂寞啊?好不容易逮到一個人,居然還覺得買一只龜會寂寞,小販馬上來了精神,順手又拿起一只,說,這兩只是一窩的,它們很友好啦。我端起玻璃缸貼緊看,兩只小龜一起轉頭好奇瞪著我,當時覺得好神奇,后來才知道,原來它們都餓壞了。
略討價還價就成交了,我累了,它們也累了。我們一起回家,馬上換了水和喂食,它們與旁邊那些剛出生的小魚bb一起,都成了我家的寶寶。
照顧小龜其實一點都不困難,每天只要換一次水,喂一次食就可以了,有時候把它們拿出來放在玻璃桌上玩,對著各種擺設都好奇的它們總是結伴同行,但是又慢吞吞的,于是我給它們取名字就叫拖拖和拉拉了,誰讓它們總是拖拖拉拉的呢。
老公每次都搞不清楚,到底哪只是拖拖,哪只是拉拉,每次都要問我。然而我覺得它們其實是認得我的呼喚的,因為我都是習慣先叫叫拖拖,它也總會先一步走出來,當然了,我其實還認得它們背上各自的花紋,雖然在他的眼里,它們都長一個樣。
有一次,我把它們放在已經吃完的方形雪糕盒里玩,自己便去開電腦干活,隔了一個小時回頭看看它們,一只就那么掛在盒內壁上,不動了,一只也是準備攀爬上來的狀態,但是它們居然都睡著了。掛在內壁上的是拉拉,它的小爪就那么勾著自己,帶著承重睡著,可愛極了,那一年是2004年。
那一年開始,總是拖拖墊底,拉拉出逃,只要一有機會,拖拖就會做老好人,每次都讓拉拉逃獄成功。然后因為沒有后援,拖拖自己從來爬不出來。我對拖拖說,你做老大是吧,每次都做墊底的那個,笨死了。但如果它們會說話,我想拖拖肯定是說,誰讓我叫拖拖,它是拉拉呢,就那么一丁丁,我得照顧它。
這些年來,它們倆干過一件壞事讓我不能釋懷的。家里后來陸續又養了兩只烏龜,一只叫包包(因為它就長的像只大包),一只叫啊堅(英文名是clean,是一個朋友創造的卡通劇里其中一個靈魂人物的名字),它們四個本來相安無事。啊堅是老大,得過一場大病,我好辛苦搶救回來的,病愈后身體差了許多,除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一如既往,體重一直是瘦瘦弱弱輕飄飄的,拖拖拉拉是老二老三,包包老四最小。包包吃的最多最猛,雖然最小是它,卻吃的多,長的胖,很快就超過了所有龜。
有一段時間我和老公經常要出差,時常幾天沒空理它們,回來后發現巴西龜的兇狠勁全被饑餓逼出來了,拖拖和拉拉開始結伴欺負肥大的包包,啊堅打定主意隔岸觀火,從來不湊熱鬧,幾天下來,每次喂食,急欲大飽口福的包包總被咬的遍體鱗傷,而從來不爭奪的啊堅沒因此受過傷。最后我只得隔離了它們,后來包包傷重發炎,我又用藥不當,最終一命嗚呼了。
包包的離開讓我傷心無比,它那種外傷比起啊堅曾得的眼疾要容易治多了,可是我卻因為工作忙碌而無暇顧及,雖然是拖拖拉拉咬的,但始做俑者還是我啊,它們干嘛總欺負包包呢,因為爭奪食物的天性。
從那以后,我對于余下的三只龜,開始了松懈的情感,我不愿意接受包包被同伴咬傷的事實。這些年,我不再跟它們玩了,甚至多多少少有點疏遠,每天跟它們做伴的就是嘶啞貓了,我只負責做清潔工和喂食。可是當老公說不如送給別人做伴或者直接放生了吧,我又割舍不下那份從小喂養的情分。好幾次出去旅行回來,發現拖拖生了龜蛋,但是一轉眼功夫自己又把蛋給咬爛吃了,我討厭那股兇狠勁,盡管包包離開后它們三個家伙再沒有打過架了。
9.27那天,又是一個我們因為忙碌而忽略了它們兩天的時候,這個干涸難挨的一個大日頭,拖拖結束了它的一生。對于龜來說,12歲應該還是相當年輕的。它沒有表面傷痕,也沒有掙扎出逃的動作,就那么安安靜靜地站在整理箱中間,我發現的時候應該才剛剛離去,肢體還是軟的,甚至背上的殼還在更新蛻變中,而拉拉已經早就蹦到地上去糟蹋過嘶啞貓的食水了,所以我判斷是它先幫其他龜出逃后余下自己孤獨的離去。
我不能排除它是渴死的,盡管許多資料都說龜不可能二天不喝水就渴死,也有朋友說它壽終正寢了,雖然龜年齡的距離很大,但人也有長壽和短命的不是么。然而無論如何,老好人拖拖死了,剛發現的時候我也埋怨過自己的疏忽,不過,歸宿如何,總是必然。
它的最后一個心愿,還是提供幫助給其他小伙伴。它沒有留下后代,它給我留下的就是那肥大的軀殼,和曾經可愛無比的幼時模樣,以及,曾與我親密接觸的一段美好記憶。
十二年的情分,我能做的,就是用三天為它臨一篇無相頌,用經文包裹著它,入土為安,祝愿今生無憾,來生安康。
再見了,拖拖,我也接受了你對我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