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叫H；男孩，叫W
【H】
1
在教室里做值日的時候在一張課桌上發現一本畫冊，第二天她一改平時遲到的作風，早早到教室。
她放下書包，回頭看那個位置，空空的，還是只有畫冊放在那兒。同學們趕在鈴聲響起之前陸陸續續都到了，人影攢動中那個位置上多出了一個人。原來是W。
心猛然一跳。
W是出了名的壞學生花花大少。逃課抽煙染發早戀奇裝異服五毒俱全，靠著一張學生時代男孩少有的棱角分明的俊臉和一米八幾的個頭幾乎每月換一個女朋友，因為家里有錢校長也沒有難為他，只是經常請他去辦公室“喝茶”。
她沒想到原來這么簡單，他很輕易地把畫冊借給了她。
中午學生都涌向食堂，她排隊時碰到了W，他身邊站著一個女孩，是女友吧。他說：“這么巧。畫冊怎么樣？”
她說很好，又有些緊張地說：“你著急用嗎？”
“啊，不用。你拿著就行。”
她想了想，又說：“不然我也借給你一本吧，當做回報。”
“行啊。”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又轉身和那個女孩說笑。
她攥緊背包帶，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2
她把畫冊還回去，連同自己借給他的那本。他們交流多了起來，見面自然地打招呼，W還會找她問問題。
心浮氣躁的暑假再也不會過得更快了，眨眼來到高三開學，氣氛漸漸緊張起來。蟬嘶伴隨著書頁翻動的聲音，周一升國旗時大片大片捧著小本背單詞的，甚至廁所里蹲著背筆記也不再是稀罕事。
在這個一考定成敗的時代，所有的人都準備最后拼一把。
W也洗心革面一樣，不再逃課，發了瘋一樣學習，期中考試竟然沖進了班級前十，人稱“逆襲小王子”。
她上課不再看漫畫了，還是班級前三大致不變，卻為了W的成績突飛猛進感到高興。也許，是因為W的分手感到高興吧——開學之后，他再也沒有和那個女生聯系。
她從來不是主動與人說話的人，卻向W借畫冊，只是希望可以和他說哪怕一句話。
她講題總是很慢，美其名曰為了讓他聽懂，其實也只是為了多占據他的哪怕一絲記憶。
3
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已經不足以形容高三的生活，小測驗更是家常便飯。因為本來用來背筆記的中午時間現在被用來給他講題，用來刷題的晚自習時間要挪出很大一部分給他補筆記，回寢室的時間也被與他的通話占據，她的成績開始下滑。
但是能和他一起努力就足夠了。她這樣安慰自己。
直到后來有一天，她看到那個女孩來找他。
他們談笑了很久，打上課鈴他才進教室。
從那天開始，W不再找她問題。他開始和女友一起上下學，一起去食堂，晚自習課間那個女生找他一起去操場散步……直到看到他們相擁依靠在欄桿，逐漸靠近的身影。那一瞬間，她覺得小心翼翼地只為和他說幾句話的自己，像個笑話。她沒有打招呼，逃也似的經過。是受傷了嗎？她甚至能感覺到全身血液被抽走的冰冷。
她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是自作多情嗎？是她臆想出來的嗎？
? ?她傷心，嫉妒，賭氣。不管W給她打招呼也好，在背后叫她也好，她一律當做沒聽見。漸漸的，W也不再自找無趣。
真的如愿結束了，心里卻沒有好受一點。她埋頭刷題，好像這樣就能忘掉他。
? ?就這樣吧，她對自己說。
4
高考在即，畢業這一天終于到來，原來覺得遙遙無期的也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
拍完畢業照，大家開始自己和朋友合影。
她看到W在和同學合影，剛想轉開視線，卻看到他拿著相機向自己走來。他會說出那句話嗎，像那些電影里演的一樣，像那些小說里寫的一樣，就像她希望的那樣？
他只是把相機遞給她，讓她幫忙給他和另外幾個男生拍張照。她一愣，說了聲“哦”，機械地接過相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拍完的。
W取回相機，笑著說：“謝謝你。高考加油。”
她回應以更加燦爛的笑容，回答說：“不客氣。你也是！”
情未深，緣太淺。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她卻只能轉身，離開。
“我喜歡你呢。”她說不出口。
【W】
1
他很早就注意到H了。有那么幾分可愛，但是有點內向。這樣一個女孩，明明經常遲到，卻因為學習好而從來不會被批評；上課的時候他能看到她偷偷看漫畫或者畫冊，晚自習還趴在桌子上睡覺，盡管這樣還能保持著不錯的成績。不公平，他在心里說。
她從里不和他打招呼，無數次恍若不識地擦肩而過。學習好了不起嗎，他在心里說。
他好幾次看到H在書店里一本畫冊前徘徊卻沒有買走。鬼使神差的，他買下了那本貴的要死的畫冊。當H找他借畫冊時，他幾乎用盡全部力氣克制自己，盡量平靜地說：“好。”
誰知道呢？也許他心底里買下那本畫冊就是為了這一天，他只是不甘心自己只是個過客。
周圍的人都八卦地吵嚷。“你居然買那種東西？哪根筋不對？”“H怎么知道你有畫冊？是不是喜歡你啊？”
不想承認，心中竟然是有一絲竊喜的。
2
她的畫冊在自己這里放了好久，他每天都會翻一遍，絲毫不覺得厭煩。雖然他并不喜歡畫畫。
對于H，是好奇還是喜歡，其實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很多事情本來就說不清。
她會在上課的時候在課本上畫小人，認真的樣子很可愛；會耐心地給同學講題，平時明明不是喜歡說話的人，講解時卻很細致；會在開心的時候笑得像個孩子，沒有一點城府。
就這樣吧，如果能考進年級前十就給自己一個機會，找她說出來。他開始像之前他所不齒的“好學生”一樣努力用功學習，下課追著問老師題、買輔導書刷題……
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他想到一句話。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好像忽然有了軟肋，又像忽然有了鎧甲。
3
班級前十，但是還遠遠不夠，不夠。他根本看不到他們的未來。
趴在書桌上，他無奈地發現已經來不及了，無論怎么努力，終于也只是能考到年級一百名左右。現實就是，他真的只能走到這里了。他們只能走到這里了。
原來她也不是神，不用功也會吃力，他又怎么舍得拖她后腿。
沒有開始的開始，也該有不是結束的結束。
去找之前的女孩復合，讓H看見。一次兩次，無數次。終于H面對自己連笑容都不會再有——原來讓一個人傷心這么簡單；而代價，就是看著她孤獨的背影，體會同樣的孤獨。
就這樣吧，他對自己說。
4
拍完畢業照，他拎著相機，終于決定走向H。
最后還是想和她有一張合影，這不算奢侈吧。
? ?“和我拍張合影吧”，話到嘴邊，卻成了“幫我們拍張照吧，謝謝。”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怯懦得可悲。
她微笑離去，而自己，甚至沒有挽留的理由。
他緊緊抓著相機在原地站了很久，明明那樣張揚的一個人，卻無端有種蕭瑟感。
其實他并不想說“幫我們拍張照”，也不想說“和我拍張合影”，他只是想說一句憋了很久的話……
“我喜歡你啊。”
他終于說出這句話，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只是那里早已沒有了她的身影。
烈日炎炎，最后一個字也蒸發在空氣里。
這一年夏天，他沒有淋過大雨，沒有說出告白，也沒有和喜歡的人報同一所學校。他們沒有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