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邁注意到他的妻子最近精神恍惚、行為反常,便直截了當開口問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高邁是這種人:平時不愚鈍,也不缺乏想象力,但是也絕對不是那種城府很深、能夠不動聲色地觀察事態變化的人。
所以,他就那么直接問了出來。
聽到高邁這么問,妻子抬起頭,一直看著他,眼神里流露出既不是無動于衷、無可奉告的態度,也不是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的意思。
就是說,她顯得相當平靜。
她輕輕地說:“沒有啊,我挺好的,沒有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情。”
高邁沒有追問下去,因為他發覺,她說完這句話之后,整個人似乎都輕松了一些。
那就好嘛。
之后她手機響了,接電話時她看起來沒有之前那么緊張了,而且接完電話以后和他說話的時候,也不再表現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了。
反正,看起來就是或多或少恢復了正常的狀態,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言談舉止都很平常。
為什么說“或多或少”呢?那是因為高邁不覺得是“完全”。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善于分析問題、比較嚴謹的人,特別是和他的妻子相比時,這種優越感就變得更加明顯。
畢竟,他們倆之間的年齡差距太大了。
轉眼,幾個星期過去了,日子也過得非常平淡,他們倆相處也很正常。
盡管有的時候,他的妻子還是表現出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樣子,但高邁對此還是非常滿意。
不管怎么樣,他的妻子自始至終沒有做過什么背叛他的事情,所以呢,他就大度地包容了這一切,并且再也沒有提過類似的事情。
高邁是做生意的,經常需要出差,只要路途不是特別遠,他就會選擇坐高鐵或者大巴,因為在他看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尋找車位實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一天下午,高邁從外面出差回來后提前離開了辦公室,和平時相比足足提前了半個小時。
因為車子放在家里,所以他打了個的士,眼睛望著窗外。
他突然發現,他停在家里的那輛小車居然正慢慢地從的士旁邊超車,車里坐著的人正是他的妻子,妻子板著副臉,手握著方向盤,而且,她的身旁還坐著一名男子!
這種場面著實讓他大吃一驚,因為他知道他妻子根本就不會開車!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又仔細朝車子里看了看,他的妻子正在跟副駕上的那名男子交談著什么。
兩輛車一度并排行駛著,他敢肯定,那個女人,正是他的妻子,但是旁邊那個男人,他卻并不認識。
正當他妻子準備轉頭時,的士朝左邊轉了個彎,兩輛車分開了。
這個意外的相遇算是暫時告一個段落了,但其實,整件事情才剛剛開始。
高邁坐在車里,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結婚三年了,他之前多次要她去考個駕照,她都推說自己害怕,不去考,后來便想辦法自己教她開車,但她只要一坐上車,渾身就會緊張不安,動作變得僵硬遲緩,整張臉也是看上去蒼白如雪,讓高邁根本就沒辦法往下教,惹得他好幾次都想發火:這么簡單的事情,她怎么就學不會呢?
經過幾次失敗之后,他最終放棄了,只能反過來自我安慰:雖然她緊張開不了車,但這樣一來,她也會更加安全,不讓自己擔心害怕。
盡管這樣,他偶爾還是會為此煩惱不已,要是她會開車,別說能像其他會開車的主婦那樣偶爾開車接送自己的丈夫上下班耍一把小恩愛,最起碼不用每次都讓自己開車送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了吧。
一個巨大的疑問浮現在高邁的頭腦中:不管她什么時候學會的開車,不論是早就會開,還是最近剛學會的,她為什么要對自己隱瞞呢?
他轉念一想,其實在結婚之前,他就不是很了解她。
當時,她在高邁常去的一家公司當前臺接待,因為每次都要打招呼,漸漸地,兩人變得熟悉起來。隨后,倆人的感情越來越好,變成朋友,然后又超過了朋友。
最后,高邁發現,自己居然愛上了她。
當然,她也有這種感覺,而且是她主動提出的,年齡不是問題,于是兩個人就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成了夫妻。
但現在呢?
一想到這里,高邁的腦子里就堆滿了問號。
回到家里,最開始的時候,他又想按照他的性子直截了當地問她,覺得也許在這種突然襲擊下,她會驚慌失措,然后將實情一五一十告訴他。
不過,他轉念一想,他的妻子很有可能對他撒謊,這樣一來,事情也許就會變得更加復雜了。
經過再三考慮,盡管心里還是疑慮重重,但高邁還是決定暫時不將親眼看到她開車的事情告訴她。
之后的一個晚上,他在跟妻子聊天的過程中不經意地問了一個問題:“寶寶,今天有沒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嗯……沒什么,就是去了一趟購物中心。”
“哦?”高邁用一種疑問的語氣問道,而且似乎內心變得輕松了些。
“你哦什么?你是不是對于我去購物中心的整個過程中發生的所有細枝末節都感到很好奇?”妻子反過來問他。
高邁對于她的這個問題毫無心理準備,暗暗吃了一驚,想不清為什么妻子這么較真,但是,看著她吧,又沒什么特別的,她的臉上顯示著一種淡淡的微笑。
“你不知道嗎?女人一般會習慣性地在結婚周年的時候買些東西。”看高邁沒有說話,她便用一種溫柔的聲音打破沉默的氣氛,然后繼續溫柔地問道:“你今天做了些什么呢?”就好像她真的很想知道似的。
是的,她說的沒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確實很近了,為此,高邁還特意準備了一份禮物。換成以前,他可能直接就送一枚昂貴的鉆戒,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盡管其他的事情,她或許都能找到一些聽起來讓人覺得確實是在情理之中的借口,也不排除其中夾雜著高邁的誤會,但開車的這件事情要怎么解釋呢?
接下來的幾天里,高邁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情,并且制定了一套簡易的計劃。
就在結婚紀念日前夜,高邁對她說:“寶寶,我們晚上去苗落農莊吃飯吧。”
聽到這個消息,她顯得非常高興,并且在趕往農莊的途中,她坐在汽車的副駕上,神態顯得非常輕松而愉快。
苗落農莊位于郊區,距離市區有些距離。那天晚上夜色很黑,沿途也很少有行人車輛經過。車子開到半路的時候,高邁突然踩了一腳剎車,然后車子便停了下來。
他渾身無力地癱坐在駕駛室的位置上,無法動彈。
“老公?”妻子看了看他,然后問,“你怎么啦?不舒服嗎?”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非常不舒服,可能是心臟出了什么問題,我現在渾身沒有力氣。”他說得有氣無力。
她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眼前的高邁,似乎顯得非常吃驚,然后有些緊張地說:“老公,你先別緊張,這里離農莊已經很近了,農莊里面有醫生,我會把你安全送到那里的。”
說完,她把高邁從駕駛座扶到了副駕上,然后熟練地開著車,全速朝農莊駛去。
過了一會兒之后,高邁坐直了身體,然后對妻子說:“我好像好一點兒了,現在頭也沒有剛才那么暈了。”
她松了一口氣,說:“老公,你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不過,我們回頭還是要去看看醫生才行,要去做個徹底檢查才好。”
“沒什么大問題的,我現在應該好了,去不去醫院等明天看情況再說吧。”高邁不以為意地說。
她沒有再說什么,兩只眼睛一直盯著前方,手握著方向盤,專心地開著車,只是神情看上去有些緊張。
等車子開到農場的時候,高邁看起來已經跟平時沒什么兩樣了。恰好這天農場的醫生不在,而高邁又執意先吃飯,等明天再找醫生看病,她最終拗不過他,只能按照他說的做。
他們吃著燭光晚餐,高邁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寶寶,你剛才真是讓我感動,不過,你沒有駕照,有可能被交警抓到的啊,你當時就沒有顧慮?”
她看了看高邁,然后微笑著低聲說道:“其實,那是我為你準備的驚喜呢!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的。喏!”說著,她將一個精美的包裝袋遞到他手里。
他感到非常好奇,接過包裝袋后立刻將它打開了,里面裝著一張只做精美的結婚周年賀卡,賀卡下面還放著一個東西。高邁拿出那個東西,仔細看了看,發現那是一張新簽發的駕照,證件的所有人正是他的妻子。
還別說,高邁是真的又驚又喜,他呆呆地眼含柔情地看著她。
“一直以來,我都因為不知道該怎么幫你而苦惱,所以,我就偷偷報了一個駕校。教我開車的那個教練,人非常不錯,非常耐心地手把手教我,對于我犯的一些低級錯誤,也總是不厭其煩地為我指正。老公,后面我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做老婆的最好還是不要讓自己的老公教自己開車。”說完,調皮地笑了笑。
高邁覺得自己的這個小妻子簡直說得實在是太正確了!想當初教她開車的時候,他簡直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
然而,轉過來一想,他又覺得滿心愧疚,他開始為自己那卑劣的行為、齷齪的想法而自責。看著他的妻子,他的心里只有滿滿的愧疚,并且在心里不停地琢磨,他到底該怎么做,才能彌補心中的這份愧疚。
趁著她去洗手間的空隙,高邁讓自己冷靜了下來,逐個地思考補償她的方法:買一輛小跑車送給她?或者帶她去周游世界?或者送她一套珍貴的手鐲或者鉆戒?
不管他想出來的東西有多么昂貴,他都覺得無法彌補內心的那份歉意。
他現在心中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以后再也不會對自己的小妻子那么多疑了。
高邁的妻子到洗手間后打了一通簡短的電話。
“喂,豬頭,我說的沒錯,上次我們去購物中心的時候,他的確是撞見我們了,所以,事情必須在今天晚上搞定。”她說。
“老地方嗎?”
“沒錯。”
“好的,那我們怎么碰面?”
“按計劃來,車頭燈閃兩次。”
“看起來,你對這個計劃很有信心啊。”
“那當然,寶貝,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啦。”
“待會兒見。”
至于那個老地方,則是距離那個農莊兩公里的一處懸崖。
她開車將高邁送回家,等快接近那個地方時,她就從車里跳了出來,然后任憑汽車沖破護欄,從懸崖上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