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洛夕璇
前兩天和外公打電話，才得知家旁邊又有一個人死了。離開家的這些年，身邊不缺少死亡，而那些已經蒼老駒婁的老人在歲月的蹉跎下離世。而這一次，發現死亡那個人是家旁邊的一個叔叔，年僅47歲，而他的死亡出乎人意料的是，毫無征兆的死亡。聽外婆說，那個叔叔晚上吃完晚飯，后來上床睡覺，都是好好的，只是半夜，叔叔的老婆摸著叔叔的手，已經變得冰涼。這樣毫無征兆的死亡，前一秒還是好好的，后一秒卻已經陰陽兩隔。外公說，叔叔的兒子哭的不行，那一刻心里有說不出的蒼涼，我抱著爸爸，我說，“爸爸，我們可以沒有錢，生活可以清苦點，但是請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想要的可以自己掙，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你的那種滋味，就好像站在了人群中，卻又盲從和凄涼。那種說不出來的痛苦，真的無法言語，那種痛，就是莫名而來的，別人不懂”后來，我問爸爸，你有沒有在某個瞬間忽然心痛呢？爸爸說有過，他說“有時候想起你奶奶的時候，心突然揪心的痛，自己沒有能力在她身邊好好孝順她，她又這么老了”
關于奶奶，她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姑姑在18歲那年突然離世，從那以后，奶奶有了精神病。這也促使了我們不能把她帶在身邊，陪伴她，孝順她。我從小呆在外婆家，對于外公外婆的感覺非常濃厚，對于爺爺奶奶的感情很淡。奶奶對我很好，雖然她有著精神病，卻能一眼認出我來，會掏出腰包的錢給我買零食吃。前段時間過年，我跟媽媽說，奶奶給我煮了茶葉蛋，給我剝好。已經70歲的她，剝起雞蛋來，手有些顫抖，等我轉頭看著她給我剝好的雞蛋上面粘著她的唾液，是的，她把雞蛋剝的有些碎，她只能用牙齒去咬掉這個雞蛋殼。我拿著雞蛋，沉默了一下，吃了下去。我笑著說，以前的自己潔癖到從不吃她燒的飯，現在卻可以吃下粘著她口水的雞蛋。和奶奶的感情好起來是2014的五一，她七十歲闌尾炎開刀，我從學校回來照顧她，在假期的那些天我一直陪在她的床頭，給她接尿，扶她上廁所，陪她聊天，給她洗腳。我們相處了很愉快的一段時間，那是我長到17歲，記憶里第一次和奶奶相處這么長時間，她很虛弱，像個孩子一樣嘴里不停的喊著疼喊著餓。給她洗腳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腳是那么瘦那么小，腿瘦的只剩下骨頭，而且皮膚沒有肉色，是那種紫色而干枯的樣子，那是我第一發現了一個人的蒼老。有人說，一個傻子的生活很愉快，我一直認為奶奶是一個活在自我世界的人，所以她應該是那種很快樂，沒有煩惱的人。其實不是的，她只是一個不愿意忘記悲痛卻又能記得每一個她愛的人，她會在某一瞬間突然大罵起來，別人說，她發神經了。有人說一個孩子在突然大哭大鬧的那一刻起，只是心里痛了，卻不知道怎么去說，只能大哭大鬧。奶奶就是這樣，任何一個精神病的人，她們都是在受過很大的刺激的時候才會精神不正常，她們在別人無意的言語中受到刺激會開始大吵大鬧會拿著刀砍人，所以這樣的她們，很多人都是避著她們。會在她們發病的時候給她們捆綁，讓他們睡覺，睡一覺讓精神正常起來。當然了，奶奶沒有這樣的嚴重，卻只能呆在那個小山村里，不能出來看看大城市，去坐坐公交，坐坐地鐵，去看看城市里的等火。我突然明白了媽媽對奶奶的那種心痛，那時候我總是問媽媽，我說，明明我從小是外婆帶大的，她的人生坎坷多令人心疼呀，你為什么卻更心疼奶奶，現在忽然明白了。我終于明白，媽媽為什么一定要把房子買在家里，她說，她不想兩頭的老人在離世前還沒有來我們家看看。春節期間，我上傳了很多照片，而那些照片都是奶奶給我拍的，這個連電話都不會打的老人笑著給我照了很多照片，我們刪除了很多照片，雖然我跟她說，等我擺好了動作再給我照，她經常是在我動作還未擺好又或者還在走路的時候拍下，但是刪除了那些恍惚的照片，剩余的，才發現一個年邁的老人也可以照出很好看的照片。忽然想起來有一年，我從奶奶家去外婆家，臨走前，我跟她打招呼，卻不見她人，后來看到她時候，她手里拿著茶葉蛋和大蒜給我，那時候我們都在笑，尤其是大蒜，誰還會吃生大蒜呢？也許從我出生起，我想我們這個年代的人就沒有人吃生大蒜，更不會把生吃大蒜變成格外珍貴的東西。而對于一個把記憶還停留在過去又或者從沒走出過的老人來說，她能做的也許就是把自己認為最好的給你，也許對于你來說，她其實一點也不珍貴，可是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
前兩天爸爸生病，身體各種不舒服，那天很奇怪。我第一次住在外面卻有強烈的想家的感覺，阿姨家很好，有鋼琴，有跑步機，家里布置的很好，還帶了我去櫻花園賞櫻花，到了7點多，阿姨問我，心情好了嗎？今晚在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我不愿意，還是執意的想要回家。到了晚上八點，阿姨把我送回家，到家之前，我責怪自己太任性了。后來發現爸爸生病了，其實我相信了很多東西是冥冥注定的，我從來沒有像那個晚上那么強烈而固執的想要回家。那天，我給爸爸泡紅糖水暖身子，然后給他按摩，我想要用盡所有的力氣的給爸爸按摩，讓他舒服點。爸爸讓我休息會，我不要，也許是因為前兩天聽到那個叔叔死了，我突然很害怕。因為那天爸爸蓋了三床被子卻還是喊著冷，身上蔓延的疼痛，讓我有些不知所措，那一刻莫名而來的害怕沖到胸口，莫名其妙的鼻酸，和胡思亂想。那天爸爸和我說了很多矯情的話，他說，你這樣孝順，我死而無憾了。我嘴上罵著爸爸，矯情矯情。那一刻卻無比的溫馨，當一個父親背著責任卻在生病的時候虛弱的跟你說了很多你從來沒有聽過的矯情話語，其實他比你更害怕，害怕面對死亡，因為他害怕他卸下了已經壓得他喘了氣的責任，他怎舍得讓你背？我曾經問爸爸，你這又是何必呢？有個外國人是這么形容中國人，他說，中國人用前四十年的光陰來賺錢，卻用前四十年的光陰來治愈后四十年的病。我把這句話告訴爸爸，讓他別拼命的做，讓他想開點。他總說，我現在拼命的做，你以后的生活會好點。那時候我一點兒也不理解爸爸這句話，因為我覺的人生就應該想開點，你為了我，我為了我的兒女，結果誰都沒有過好。其實誰又不明白這個道理呢，但是很多時候愛，卻不愿意停止我們的腳步。母親，總想讓自己女兒嫁人之前，經濟很重要，對于她來說，一個經濟的保證就是對我們最大的保證。而對于一個父親來說，選擇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他對你好不好。因為你對于他來說，是一生最重的責任，也是一輩子都愿意捧在手心的公主，所以他希望，另一個人對你也如他一樣。
每個人愛你的方式都不一樣，但請你一定要好好愛你所愛的人。我們無法預知未來和突然襲來的意外，我們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愛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