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關于復仇的故事……

新月嬋嬋,夜寒江靜山銜斗。

此間靜謐,如死一般沉寂。

小公子蜷縮在陰暗的角落里,瑟瑟發抖……

片刻前,眼前很是喧囂,幾名公人莫名揮起屠刀,陣陣慘呼聲中,從此他成了一名孤兒。

為什么!?

殺人者收刀時,給了他一個無法反駁的答案——

“王想殺你,陰曹路上,你應該感激,這就是權力!”

小公子是不幸的,年紀輕輕,就橫遭家變,所有族人在一夜之間,死在了他曾無比效忠的權力手里。

他卻也是幸運的,僥幸逃脫,性命得以保全,且在充滿血性的光年里,愈早看清了這個丑惡的世界。

此刻,小公子異常清醒——痛苦使人清心,仇恨使人覺醒。

“父親,大哥,我會回來!不會太久!”

那夜,一雙血紅的雙眼,為他心愛的故土,留下了最后一抹淚痕。

精彩的故事,由此開始。

1

那年,春意正濃。落魄的小公子,輾轉流落到了一個荒村里。

同是一個陰暗的角落,他依舊很安靜,背脊挺著很直,消瘦而白凈的臉頰,雖不算完美,但有種逼人的氣勢!可任誰都不會想到,這樣年輕的臉,卻有一頭白發,陽光照下,一頭耀眼的白發。

小公子瞇著眼,慢慢站起身來,因為他已感受到多股殺氣襲來。

殺氣的來源,是一伙山賊,他們的目標,是這座落魄的村莊。

那些年的天下,一點也不太平。大家日子過得都苦,而手里有刀,相對會好過一點。山賊盛行,百姓也彪悍。

于是,對峙。一場白刃戰即將開始。

小公子躲在角落里,一切都盡收眼底,他胸有成竹,他有信心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輕松化解這場危機。

突然,變故橫生!一道劍影破空而過,劍如閃電,影若驚鴻,伴著一聲慘叫,眨眼間山賊頭目倒在了血泊中。

頃刻間,一片嘩然。

小公子微微愣神之際,對峙雙方早已作鳥獸散。只有一位蒼髯劍客,矗立在他眼前,鮮血順著劍尖,正滴答滴答落下。

“你的劍,很快!”小公子眼中含光,忍不住贊嘆道。

劍客微微抬頭,凝視著他頭上耀眼的白發,緩緩搖了搖頭。

2

小公子欲上前,好仔細瞧瞧那劍客的模樣。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一位美婦人略帶怒意的聲音響起:“你又去打架?回來吃飯!”

她這句話是對劍客說的。

聽聞此聲,劍客竟屁顛屁顛的朝著婦人一路小跑而去,留下了滿臉愕然的小公子。

小公子:“???”

看著劍客越來越遠的身影,小公子突然腦子一熱,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大聲喊道:“等等我啊!”

劍客:“???”

婦人:“哎!就讓他來吧。你看他年紀輕輕就一頭白發,真可憐!咱就請他吃頓飯吧!”

那天,他們喝了很多酒,很多,直到月亮在它們眼中成了兩個……相見恨晚,家事國事天下事,無一不聊,酒氣化為熱血,愁腸成了笑嘯。

末了,劍客趁著酒興,提劍四舞,小公子看著飛舞的劍花,眼睛卻紅了。那痛苦,總是深入骨髓的不期而遇,愈痛苦,他愈清醒,而只有一個能在清醒中忍受痛苦的人,他的生命才有意義!

杯盤狼藉,劍客突然把劍丟給了小公子——

劍客:“你有仇人”。

小公子沉默。片刻后,他仿佛釋然了,搖了搖頭:“沒有”。

劍客:“你是我朋友。”

小公子:“正因為你是我朋友。”

劍客:“你是我朋友,你懂我。”

小公子:“只是還不到時候。”

劍客:“我跟你走。”

小公子笑了:“好!我跟你走!”

一言既出,兩拳相握,即可生死相許!

那些年,像他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那些年的天下,也終將被他們這樣的人攪個天翻地覆!

3

夜里,婦人凝視著劍客,臉上盡顯得意。

良久,婦人對劍客說道:“快夸我!我一眼就看到這個白發工子不一般,我說的沒錯吧!”

劍客看著婦人,欣慰的笑了笑。摸著她的秀發,突然又嘆息了起來。

雖然胸中千言萬語,但看著她,他怎么也開不了口。

婦人看著滿面愁容的劍客,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笑著說:“我知道,你已經好久沒有像今晚這樣開心了。隱居的這些年里,其實你一直都放不下心中的江湖。我不會讓你為難,我陪你出去,一直陪著你,好嗎?”

最聰明的女人才知道,體諒和理解永遠比最動人的容貌還能令男人動心。

劍客抱著婦人更緊了。

第二天,小公子和劍客來到了江東。那段日子很平淡,他們努力著維持生計,為一日三餐的溫飽而活著。

小公子深知,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自己本就落魄,如此更是拖累了朋友。

沒多久,他就對劍客說:“你們先在此處幸福生活,我有計劃要做。”

劍客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問:“我等你回來。”

幾天之后,大家都聽說了,在江東最大的集市上,有一名白發的落魄公子在表演行為藝術,長街吹簫,長歌當哭。簫聲凄迷婉轉;歌聲嗚咽動人。

小公子的這種舉動,成功吸引了一位江東大佬的注意。

這位大佬,是江東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將軍。他眼光毒辣,很快猜出了小公子的身份,于是誠邀小公子入府做參謀。

此番長談,小公子用獨到的眼光,分析了天下大勢。將軍聽完,十分敬佩,說能得公子這等人才,我江東必定興旺!

出府后,小公子望著初升的朝陽,信心滿滿,“我的復仇之路,不遠了”!

4

世上有一種路,你一旦開始走,就無法再停下來。因為你永遠看不到路的盡頭。

小公子的復仇之路,或是如此。因為他已經跟著將軍混了好多年了,復仇,復仇,何處是個頭!

小公子的仇人,是另一個國家的國王,他心里很清楚,將軍是絕不會貿然因為他,就讓兩國開戰的。

那天,心中煩悶的小公子和劍客喝酒。幾番推杯換盞后,小公子失望的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是時候該回去了,將軍是不會為我復仇而貿然開戰的,縱使他想,他的王也不會同意。遙遙無期的等待,何處是歸程呢?”

劍客緩緩放下手中酒杯,抬頭道:“遙遙無期?沒有歸程?”

小公子:“遙遙無期!”

劍客:“會有這一天的。”

小公子:“仇恨未了,人已斷腸。”

劍客:“現在雖然沒有機會,遲早總有。”

小公子:“你不會懂。”

劍客:“不!我懂!”

說完,他突然端起酒杯,摔在了地上。他很激動,激動讓他紅了眼。

他接著說:“你說過,將軍想當王。只要我助他成王,你是他的左膀右臂,必定可以殺回故國,復仇!”

小公子:“你如何助他成王?”

劍客:“殺了現在王。”

小公子:“刺殺王,十死無生,你妻兒還在家等你,你絕不能去!”

劍客笑了,笑的很開心。他說,有你,何必擔心妻兒?

那天,沉默寡言的劍客竟然說了很多很多,從和妻子的相遇,到闖蕩江湖那些年,再到歸隱。

他說:“此番妻子勸我出山,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因為你的出現,讓我的血性重燃。落花流水,時光變換,但我的劍,不該沉寂!劍,是要刻在青史,刻在后人心里。而現在,你就是我唯一的機會!”

聽畢,小公子拍案而起,他紅著眼想要反駁,想說的還有好多好多。

但當他看到劍客那堅毅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再也說不出了。劍客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對他說:“謝謝你!朋友。”

5

跟小公子走之前,劍客最后一次為妻子烤魚。

看著他,妻子沒有說什么,也不能說什么。

因為風蕭蕭兮易水寒,永遠是劍客的使命。

這位初見小公子的劍客,名叫專諸。那魚腸劍影,在滿堂賓宴之中,如閃電般刺入了吳王的咽喉。

而他,也死在了亂刀之下。

劍客拔劍而起,那劍光自魚腹中驚然躍起的畫面,亦永存世間!

而小公子,是大名鼎鼎的伍子胥。

那天,他醉了,真的醉了。真的醉了時,既不痛苦,也不愉快,既無過去。也無將來,甚至連現在都沒有,因為腦子里已成了一片空白。他看著亂刀下的劍客,他開始懷疑自己復仇是對是錯!這么多年,不顧一切地去做這件事,但此時的他,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6

人性的變幻以及深邃、永遠無法言說。

第二天,酒醒。

伍子胥還是繼續踏上了他的復仇之路。因為走上這條路,就很難再回頭了。

將軍,就是新的吳王,吳王闔閭。

白發的伍子胥揮兵西去,他向著故國殺了回去。十五戰十五勝,大破楚!

那天,他紅著眼睛,掘墳鞭尸,把無盡的仇恨和思念,統統發泄了出來。

然后,回吳,用畢生所學將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

人依舊,事不止,卻已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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