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學(文字學)是一門有意思有門道有堂奧的學問。漢字與中國文化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它們既是中國文化的重要文化事象之一,同時又是中國文化中其他文化項的載體。對聯和禪宗都是中國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是中國文化大觀園中的兩朵奇葩。昔魯迅做過一篇《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的文章。今日我仿其文章標題之格式,僅為“化而用之”,吾文與魯文內容無涉也。
先說第一點,漢字與對聯的關系。在總結二者的關系之前,先講幾個對聯小故事。
第一則故事事關曾國藩與左宗棠。曾左二人有一段從相知到交惡的過程。據傳有一次曾國藩與左宗棠(字季高)鬧意見,曾派人給左送去一個上聯:季子敢言高,任不在朝,隱不在山,與吾意見常相左!左馬上讓來人帶回去下聯:藩臣當衛國,進不能戰,退不能守,問君經濟有何曾?
第二則故事與梁啟超、張之洞二人有關。據傳張之洞坐鎮湖北時,梁啟超年紀輕輕,想去拜見張公。張在露面之前,先讓下人給梁送去一個上聯:四水江第一,四時夏第二,老夫居江夏(今湖北武昌),誰是第一,誰是第二?梁啟超從容接對,沉思片刻,援筆立就:三教儒在先,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何敢在先,何敢在后?張之洞看過后,自然佩服。
以上所引的第一副對聯是“嵌字對”。即分別把“左季高”和“曾國藩”鑲嵌在上下聯中。這說明漢字在排列組合后,能夠成對,令人叫絕。第二副對聯更加令人激賞。張之洞的上聯多么盛氣凌人,而梁啟超的下聯何其成竹在胸。從此二聯中可看出漢字與對聯的緊密關系。首先,對聯是漢字的一種有規律的組合;其次,漢字是對聯的元素和組成部分。中國古代的蒙學經典《千字文》、《三字經》都與漢字(“字”)緊密相關,而有關對聯方面的典籍如《聲律啟蒙》和《笠翁對韻》與“聲”、“律”、“韻”是分不開的。
第二點,漢字與禪宗的關系。禪宗是中國佛教宗派的一宗。它是最為典范的中國化的佛教,講究“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但是,到了后來出現了一本書叫《壇經》(也叫《六祖壇經》),該書主要是記載了禪宗的六祖慧能的言論,即“慧能語錄”。這就打破了禪宗“不立文字”的戒律。也就是說,禪宗經歷了一個由不立文字到立文字的過程。偶見一書,名曰《文字禪與宋代詩學》(周裕鍇,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檢視正文,略窺一二。“文字禪”一詞最早出現在宋代惠洪的《石門文字禪》一書。黃庭堅亦有詩云:“遠公香火社,遺民文字禪”。“文字禪”在宋代至少有兩層含義。其一,“文字禪”指“以音聲語言文字而作佛事”;其二,“文字禪”說的是“文不離禪”、“禪不離文”。分析至此,漢字與禪宗的關系也便了然了。
首先,漢字是禪宗思想的文字載體,禪不離字;其次,漢字與禪宗關系密切,字不離禪。
我想,漢字真的是有靈有性的,它們在我的筆下是活蹦亂跳的;它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成了搖曳生姿的對聯;它們呼朋引伴地鉆進了《壇經》;它們讓我感受到了比大自然更溫馨的詩意。。。。。。
中國人大多數是實用主義者,什么都要問個“有用”還是“無用”。那么,漢字學呢?《漢字學導論》呢?說個大實話,它們都是很有用的。聽我小姨講,她上小學的時候,認字比賽她認識的字最多,結果公社獎給外婆一擔稻谷。漢字學包不包括認字呢?依我看是包括的。漢字學的有用可見一斑。
蘇東坡寫過一副自勉聯:立志識遍天下字,發憤看盡人間書。認識的字越多,對我們看書寫作是有幫助的。
李學勤先生是我非常佩服的一位學者。我志雖不在研究漢字學,但我有勤查字典的習慣,也有玩文字游戲的雅好,兼有“認字歸宗”(探究字的本義)的癖好。
漢字,它在我的筆尖流淌,它讓我領略到對聯的奧妙、禪宗的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