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昨天還是麗日、小雨、秋風拂面,一夜之間,暴雪,大霧,寒潮來襲。真沒想到,晉北大地以這種浪漫的方式,送走深秋,迎來初冬。我喜歡體味這種極為罕見的獨具魅力的冰火兩重天,更愿意將自己置身于漫天飛舞的初雪中。

凜冽的寒風刮了一黑夜,早晨天一亮,醫院的院子里已是滿目蒼涼的景象——院墻外那一排老榆樹,還有夾在中間的那幾棵老槐樹,它們滿樹的葉片,一夜間被剃了頭,獨留下光禿禿的樹枝,來抵御寒冷的冬季;那些在人們心目中非常結實的枯葉,在院子里落了滿滿一層。

當人們為老榆樹和老槐樹上的那些飄落的枯葉感慨萬分時,陰沉沉的天空中,忽然間,下起來零零碎碎的,不知道是小雨點?還是小雪糝兒?反正落到臉上涼絲絲的。大伙兒見狀,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趕緊下班回家。天冷加衣。這種天氣不宜出門。最好窩在家里追劇。正好在家喝點小酒,賽過活神仙。

開車回家的路上,前風擋玻璃一片斑駁,汽車雨刷器倒是恪守職責,時不時的刮一下,結果不盡人意,留下一片花哨的痕跡。我頓時明白了,這絕對不是小雨點所能,肯定是小雪糝兒所為。看來是真的下雪了。不過,我還是懷疑,這場小雪,只不過是曇花一現般亮個相,肯定成不了氣候。

回到家里,我坐在26層高樓的陽臺上,極目遠眺,白霧蒙蒙,天地一片蒼茫;連綿起伏的山巒,林立的高樓大廈,繁華的城市景色,都隱沒在其中。我把目光拉回到近處,一股濃濃的氣流在空中旋轉,它像雪像風又像霧;兩條繁忙的街道,依稀可辨,只是車輛稀少;往日紅火熱鬧的城市的公園, 只露出一個灰蒙蒙的輪廓,茂密的樹木,假山上的涼亭,那一灣人工湖泊,高高的摩天輪,已無處尋跡。

我呆在溫暖的家里,怎么也坐不住,索性到市場轉一轉;順便感受一下這初雪的味道,盡管它小的還沒模沒樣不成形。

凄厲的北風吹著我往前,一會兒就來到了宋莊市場。西邊那一塊寬闊的自由擺攤的市場,平日里,都是村里的人在這里擺攤賣自家的蔬菜和水果,估計有百十來家攤位,是人們喜歡光顧的地方??山裉斓那樾未蟛灰粯樱偣布悠饋碇挥惺畞砑屹u東西的,買東西的人也寥寥無幾,我轉了一圈,便趕忙離開。

東邊的市場,都是固定的攤位和鋪面房,無論是擺放的貨物,還是出攤的商戶,或是購物的人流,都有幾分蕭條和清冷的意味。 我也沒有過多停留,趕緊買了點東西,匆匆離去。

我頂著風往家趕,寒風裹卷著一顆顆小雪糝兒,一個勁地往臉上吹,似刀割一樣火辣辣的疼。再看周圍行走的人,都是側著臉,走走停停。見地上沒有雪的殘留物,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一點兒雪,只是寒風的配角,絕對成不了氣候。

吃過中午飯后,我被幾分倦意帶入了夢鄉。窗外陣陣刺耳的警笛轟鳴聲驚醒了我。我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多了,隨便翻看了幾條推送的天氣預報,小雪,中雪,大雪,最新的一條推送竟然是暴雪。媽呀!睡了個午覺,天氣居然有如此大的變化。

當我來到陽臺上時,外面的情景,更是驚得我目瞪口呆——好一個雪落無聲,大雪無痕,皚皚白雪覆蓋了整座城市。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這是我喜歡的偉人的那句著名詩詞。此時,它更契合我遠眺所見的意境。真的出乎我的預料,漫天飛舞的初雪,拉開了今年冬天的序幕。也還原了我兒時記憶里北方冬天的模樣。我想,這是大自然饋贈給北方冬天最好的見面禮。

我咋能錯過,這千載難逢與初雪親近的機會。我懷著急切的心情,來到外面雪的世界里,單是腳下傳來熟悉的嘎吱嘎吱的踏雪聲,足以讓我萌生一種久違的親切感。紛紛揚揚的雪花,涼絲絲地落在我的臉上,瞬間溫暖了我的心田。

我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在大街上,寬闊的道路上,車輛出奇的少,白雪覆蓋的人行道上,行人也很少。偶爾有幾個人迎面走來,看著他們落滿雪花的發髻和眉毛,我差一點笑出了聲,一個個變成了活脫脫的“白眉大俠”。

偌大個公園里,儼然是一個雪白的靜寧的童話世界。藍色的健步走道上,留下了一串串白色的腳印。那茂密的樹木,斑駁的樹冠上色彩紛呈,綠的是松柏,黃的是嫵媚的柳葉,灰褐色的是落了葉的各種喬木,在銀白的雪襯托下,更顯妖嬈。

假山上的那座涼亭,宛如一座虛無縹緲的瓊閣。老舊的石橋,呈現出唯美的舊時風格。那一灣湖水,失去了藍天的映照,還原水的本色,湖面波光粼粼,氤氳騰升,似乎正在熱烈擁抱著溫情脈脈的初雪。

往日熱鬧的公園里,零零散散有幾個游人在賞雪拍照,看來這狂風暴雪,也阻止不了他們的雅興。

我獨自一人不緊不慢地穿行在白雪覆蓋的公園里,一邊欣賞享受著這美麗的雪景,一邊思緒飛揚地想著這北國獨有的風光。

空曠的健身器材場地里,空無一人,只有那輕柔的雪花,不聲不響地落到那冰冷的健身器材上。

高大的摩天輪停止了轉動,孤獨地矗立在風雪中,接受著初雪的洗禮。

那一片枯萎殘敗的花叢,猶如獲得了新生,重新綻放出潔白的花朵。

動物園里,寂靜無聲,是不是那些動物也沉浸在初雪的喜悅中?

猛然間,從一棵高大蒼勁的穿天楊樹冠上,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喳喳的喜鵲叫聲,好像是什么事情,引起了它們的騷動。這吵鬧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抬頭仔細觀望,原來是一只喜鵲,獨自離樹飛到了風雪中;顯然它的擅自行動,驚擾了暫時躲避在樹上的那群喜鵲。我雖然聽不懂鳥語,但我能感覺到這叫個不停的聲音中,包含著嚴厲的嘲諷、斥責和警告聲。

遺憾的是,那只不愿意與喜鵲群蜷縮在樹冠上等待雪停的喜鵲,盡管它扇動著翅膀拼盡了全力,也沒有從這股凌厲的風雪中穿過,最后無奈的選擇折返,重新落在那個樹冠上,回到同伴們中間。

我在想,是不是那只喜鵲像我一樣?喜歡特立獨行的生活態度,更愿意將自己置身于滿天飛舞的初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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