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此文自有寓意,我想擺脫現實,卻無能為力,我企望美好,而美好僅編織在朦朧的雨里)
雨簾織進土壤,與天相接,細密有如主婦剛蘸過水的發絲,方才明凈的天空被束得太緊,一如濕漉漉的頭發輕易間散開,一片片隨重力搖擺,那也正是老天的態勢。聽得出,雨有些發狂。她抖了抖貼在鼻尖的一小撮兒烏云,感受著空氣密度間的內訌_濕熱一點點消退,卻非要和清爽爭奪氧氣。
下雨了,女人從浴室走出,望向窗外。這會兒的雨幕深了一層,物像被逐一淡化,由遠及近。雷聲大,卻大不過茶臺上喧鬧的咖啡泡。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給了時間太多魅力,女人想著心事。
正像我們一直等待她能在間歇時吐露風情一樣。女人給了微笑的回視,回視的對象自然是我們,我們不是人,我們不存在,甚至不是任何,或者說,僅僅是她依附的感知。于是...就有了片刻的安寧。這很可笑,我們怕被發現,如同怕發現雨能洞悉某些秘密一樣,而秘密像細微的積塵一樣躲在房間的某個死角。
突然,雷聲大作,驚恐中,萬千童話般的口吻溶入心泉,那是她在講話,活像個白雪公主,話音卻像一個經期里的白雪公主,我們不聽,她就歇斯底里,我們聽了,她卻纏綿悱惻,只有一小部話碴兒帶著浪漫融進老舊影片里,一旁的電視開著,寂寞急匆匆地來,悄然間落空,不知流向哪里。
女人打算就著寂寞入睡,卻偏偏放不下積攢下來的手工活計,她不屬于這里,很早以前,她就受雇照看這里。對方沒留姓名,卻喚她雨,她可以選擇永久留下,也可以隨時離開。那里有宮殿般的富麗堂皇,有一切欲望能買下的東西,可只有一點,只要下雨,她就會回到過去。
受制于這個魔咒,女人往返于過去,卻總要在有雨的日子與現在告別。
她在那里,還是那所房子,那幢大得可以容下千人會議廳的別墅里。
不一樣的是,那里的雨都浮在空中,每粒雨珠只要匯聚起來都能看見關于未來的東西,但是沒有人,雨珠里也沒有。
謎一樣的童話,套索著天地。
外面,泥坑里水珠們愉快地跳躍,它們仿佛知道那是自由律動著的心弦一生只此一次的狂歡,所以恣意,所以放縱。
它們知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落在水泥路上,被風推進一些距離(如果沒有車輪造訪,它們會喜歡這次短暫的旅行);濺在人們臉上,被皮膚一度接納(如果沒有怎么擦拭,它們很樂意融入一個擁有更多思考的生命體),墜入污穢的小河(這看似很遭,卻不是太壞,它們知道,還有比這更遭的)
雨還在編織著,只不過有些倦了,主婦的針腳時大時小,嘮叨的話也不再那么重要,快樂與痛苦被編織成各種樣子:網眼紗簾,手鉤布,真絲裙,甚至還會出現一小塊帶著強拈情緒而形成的縐紗。
每一段雨、每一粒水珠、每一塊兒織物在人們心里售賣,織成的心雨卻一再避讓思緒,換來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也立在當頭,不偏不倚,霧化成汽。
女人織著這些,口中抱怨,明天,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