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浪子 第十二輯浪子一怒刀出鞘 第一章 四月女神斗四大狂徒
暗器,有些時候也是明器。
陳蜀月已出手,她的出手顯然比占盡上風的唐千快了一步。
兩人間的氣場之間仿佛起了一種變化,周圍的氣氛變得詭異十分。
唐千居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他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好像想挑戰什么。
一剎那的光景,往往是生與死的撤離。
十九點寒芒,飛的并不快,就像十九朵曇花,在午夜里慢慢綻開。
唐千的心神為之所奪,竟然呆了一呆,他這一呆,也錯過了最佳出手的時機。
這片林子仿佛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唯獨這十九點寒芒閃爍著,天上地上,仿佛只有這十九點的光亮。
十九點寒星一個不落地沒入了唐千的身體,他這時才感覺到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
“上天入地,十九神針!”
這是陳蜀月獨門的暗器,同時也是一擊必殺的暗器。
四周又恢復了原來的氛圍,唐千望著陳蜀月,強忍著針在血管里游蕩沖擊的疼痛,笑了起來,慘笑。
“原來我不是暗器王……原來我不是暗器王……”
他說完這句話,沖陳蜀月豎起了拇指,顫抖著身子,仰面倒了下去。
陳蜀月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陽光開始變得強烈,穿過林子灑了進來,好像給林子里一切鍍上了一層金漆。
丁謹他們還在走著,他們依然走的很慢。當他們快要走出林子的時候,恰巧感覺到了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殺氣,所以丁謹他們止住了腳步。
風吹樹搖,兩條人影同時竄出,一左一右,分別攜帶著氣浪襲來,丁謹只要稍微反應緩慢,就會殞命在他們手下。
然而丁謹沒動,因為已經有一個人擋在了丁謹身前,他用手里的劍左右一揮,當當兩聲,擋下了那兩人打出的掌。
這出劍的人,不用說就是文依夢了。
那兩人同時一個倒翻,又同時落地。這兩人臉色慘白如紙,衣衫也是同樣的慘白,他們看上去像極了僵尸。
所以他們一定是辰州言家拳的傳人,言家拳,也是僵尸拳。
文依夢左右看了他們一眼,柔聲道:“只要有文某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有人對丁大哥出手。我來這里,一是為了給家兄報仇,二是為了丁大哥。”
聽他一口氣說完,丁謹凝視著他,目光中充滿了暖意。
“丁大哥先走,這里有我。”文依夢說話的聲音很柔,但是字字鏗鏘有力。
丁謹點了點頭,繞過文依夢,向前大踏步走去。
那言家拳的二人不滿的同時望向文依夢,輕蔑地問道:“報上名來,言家拳的傳人,不殺無名之輩。”
文依夢注視著手中的劍,淡淡道:“京城文依夢,我的劍下,亦是不斬無名鼠輩。”
那言家拳的兩人同時心頭一震,一齊脫口道:“無垢公子。”然后他們的語氣變了,變為了譏諷,“大爺們乃是言大城,言小鎮,殺你哥哥,也有我們的一份。”他們說罷,又一齊大笑了起來。
文依夢柔聲嘆了一聲,問道:“你們知道你們這是做什么?”
“什么?”
“找死!”文依夢的身法顯然比他的聲音更快,劍已出手,帶起一陣清風。
丁謹、白如軒、濁渾飛、蕭笙四人雖然走出了五六丈外,可是殺氣依然從四面八方而來,他們這才意識到,殺氣并不是來自那言家拳的兩人,而是來自另一個人。
然后,林子的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一個持劍的人。
殺氣如海浪,穿過五六丈的距離,層層撲來。
他們是認的這人的,他們已看清他的面目。
七嗔劍豪,蕭恨水!
這人不但是七年之前享譽江湖的大劍豪,而且還是文依夢的殺兄仇人。
丁謹捏緊了拳頭,只不過濁渾飛已站了出來,他橫刀當胸,大聲道:“丁兄從另一邊走,灑家來領教他的高招。”
蕭恨水不屑地道:“你也配?”
濁渾飛喝道:“配與不配,過招了才知道。”話音落下,濁渾飛一躍三丈,一刀斬去,他已打算先發制人,令蕭恨水不能分神去找丁謹。可是蕭恨水朗聲嘆道:“世間蜉蝣,猶不惜命,哀哉!”他一口氣說完,再揮劍來擋濁渾飛的刀,居然還是從容不迫。丁謹一行還沒繞過去,蕭恨水竟然借著濁渾飛刀的力道,往后一彈,轉身一掠,飛臨丁謹他們頭頂,一劍斬了過去,劍光破空,亮如匹練。濁渾飛大吃一驚,但他畢竟臨陣經驗豐富,急忙一刀擲去,取的正是蕭恨水的后頸,他算定蕭恨水不能不自救。
趙駿已是氣喘吁吁,董羞月也是嬌喘連連,兩人仍是不分勝負。這時梁月潔、木樹月、陳蜀月已圍了過來,趙駿見狀心知其余三人確實敗了,只好收起掌來。董羞月無心殺他,嘆道:“你走吧,但愿以后不再為非作歹。”四大狂徒已死了三個,趙駿想來也是心灰意冷,他仰天長嘆道:“罷了,罷了。”便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了。梁月潔不解地問道:“你真打算放他走?”董羞月笑道:“我與趙駿交手,對他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我沒有下殺手,他亦是如此。既然如此,不如留他一命,只要他改過自新,也倒無妨。”
雖然文依夢找的是言大城,但是言小鎮也已出手。言大城一掌打出,手到半空,便化掌為指,五指齊張,如五支利劍,割在文依夢的劍鋒上,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嘯,言小鎮飛身掠起,雙掌同時擊出,隱隱有風雷之勢。文依夢聽聲辨位,身子一側,讓了過去,他讓開的同時,順勢飛起一足,正中言小鎮的胸口,他外力真吐,言小鎮急忙在空中連續三個倒翻,才卸下這股真力。此刻言大城如劍的五指已臨近了文依夢的喉嚨,文依夢手腕一轉,劍在空中盤旋,繞開了言大城的胳膊,回刺言大城的后頸。言大城急忙撤招,扭頭轉身,避了過去。言小鎮已落地,他又凝聚真力,一掌平平打了出去,這是言家拳的“僵尸出棺”,看上去平平無奇,但是一旦被他掌心的白氣擊中,就會經脈逆行而死。文依夢知道自己如果先應付言小鎮,言大城就會攻過來。可是他此刻不能不先避開言小鎮的僵尸拳,因為他聽說過僵尸拳的可怕之處。文依夢的頭發,在言小鎮的掌風下,已經飄飛起來。臨危之際,文依夢忽然猛提一口真氣,硬生生上拔九尺,再一個翻騰,一道劍光撒下,將言大城和言小鎮的身形籠罩。言大城的雙手均是五指齊張,如利劍出鞘,穿過劍光織成簾幕,以閃電之勢抓向文依夢的胸膛。言小鎮縱身掠起,兩掌齊拍,取的就是文依夢的后背。文依夢仍是處于兩人夾擊之下,難占上風。前有言大城,后有言小鎮,看起來文依夢是無從進退。言大城忍不住發笑:“文公子啊文公子,你看來是無力給你哥哥報仇了。”他剛說完,言小鎮也是大笑起來,道:“不過你可以到黃泉路上跟你哥哥作伴!”文依夢不答,他在空中一個扭身,飛足輕點言小鎮的掌心,借著反沖之力,如大鳥橫空,掠向言大城,他的劍尖挑在指頭,只聽見當的一聲,文依夢又借著言大城的力道,一飛而去,越過言大城頭頂,居高臨下,一劍刺了下去,言大城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快,看也不看,反手一掌拍出,就拍在文依夢的劍鋒,當的一聲,一股大力透過劍鋒傳向文依夢握劍的手,文依夢虎口一麻,劍險些脫手。言小鎮趁機施展身法,追了上去,不給文依夢調整的時間。文依夢松松手,又緊緊握上。他眼瞧著從下往上一掌拍來的言大城,感覺著背后掠來的言小鎮,定了定心神,手腕一轉,反手撩起幾道劍光,然后凝聚真氣,往前飄飛。言大城、言小鎮身法上沒他快,由著他掠到他們身前一丈外。待到文依夢落足實地,言大城、言小鎮同時盯著他,交換個眼色,一齊陰測測笑道:“聽說文公子劍法出神,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文依夢正視著他們兩個,一雙比女孩的眸子還要楚楚動人的眼睛流露著悲憫的色彩,柔聲道:“看來,文某只好以無垢之劍,清理你們這等活僵尸。”言大城和言小鎮聽罷,對視一眼,一齊大笑起來。
“你們不信?”文依夢心里暗暗道,“文某的劍會使你們相信。”
他望著言大城、言小鎮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劍一寸一寸揚起,不住地催發劍氣。
無形的劍氣,如水般流動,似乎就在這時候將這片林子洗滌的干凈清澈。
言大城和言小鎮已經注意了這無形的變化,兩人都有些緊張。
文依夢的身子掠起,他掌中的劍也已飛起。
一陣清風吹過,一抹清麗的就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似的劍芒灑了下來。
這光芒是異常的明媚,又是異常的絢麗。
言大城、言小鎮不由得為之吸引,但兩人到底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言家拳的心法使然,他們急忙收攏心神,手臂揮舞,言家拳施展,接下了文依夢正面斬來的劍。
劍光未散,文依夢已變招。他的劍再不是方才那般一招一式、一板一眼,而像是流水一般靈動。相較之下,言大城、言小鎮的僵尸拳反倒顯得呆滯,一瞬之間,文依夢與他們過了十多招,雙方以快打快,周圍充斥著劍光掌影。每當言大城、言小鎮以為可以制住文依夢的時候,他的劍就又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流了過去,他的劍就像有了生命一般,好幾次都好像水蛇一樣繞開了言大城和言小鎮的手臂,刺向他們的咽喉。要不是他們反應快,恐怕早已喪命。
文依夢雖然稍稍占據上風,但是他施展這套劍法,對自身真氣消耗極大,若再僵持下去,他自己氣力不支。他一邊施展劍法,一邊也是暗暗著急。這時言大城、言小鎮分別從兩側擊來,一個攻他的上盤,一個攻他的下盤,他們當初也是這樣的攻擊逼得文依農疲于應付,他們似乎算定了文依夢無法招架。
但是他們忽視了一點,文依夢是無垢公子。
文依夢看的準確,也算的準確,他知道自己無論拼真力還是躲閃,都支撐不了不久。他唯一的優勢是速度,他的身法比兩人快。所以他下定了決心,要賭一回。
眼看著言大城和言小鎮就要接近文依夢,在千鈞一發之際,他以肉眼難以辨別的速度,扭身一轉,在言大城的十指貼近他衣衫的時候,避了過去,他轉瞬就貼著言小鎮的掌緣掠了過去,在這間不容發的一剎那,他反手一劍從自己的肋下反刺而出,劍光依然絢麗,帶著晚霞般的色彩,閃電似的從言小鎮背后刺入了言小鎮的腹部,言小鎮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這還是他第一次中劍。文依夢抽劍,轉身,手一揚,匹練的光芒斜斜飛起,斜斜地掠過言大城的喉頭。言大城喉頭一涼,進勢驟然止住。
鮮血從言大城的喉嚨、言小鎮的腹倍流出,就像涌泉一般。原來活僵尸也會流血,原來活僵尸并不是真正的僵尸。
言大城、言小鎮強忍著劇痛,嘶聲怪笑了起來,這笑聲凄厲,就像真的僵尸的喊叫。
文依夢收起劍來,轉身就要離去。
忽聽的背后言大城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你……你知道你哥哥為……為……什么必須……死?”
文依夢停了下來,但他并沒有回頭。
言小鎮也用微弱的聲音道:“你……你哥哥不該來做官的,因為……殺……他的命令,本來就……就是朝廷下的。”
文依夢大驚失色,他霍然轉身,但是言大城、言小鎮已經氣絕,這活僵尸,真的就成了尸體。他們氣絕以后,臉色還是一如活著的時候一樣慘白如紙。
濁渾飛的刀已逼近了蕭恨水的后頸,蕭恨水連頭都沒回,身子往前一傾,反手一劍刺出,就刺在濁渾飛的刀鋒上,一聲悶哼,濁渾飛渾身一震,不得不倒飛而出,卸下蕭恨水的劍尖吐出的大力。蕭恨水以為擺脫了濁渾飛,正要揮劍斬向從一旁繞行的丁謹他們,豈料濁渾飛在虛空疾點,一掠三丈。又一刀斬了過來。蕭恨水心里升騰起團團怒火,他聽的風聲迅疾,飛速轉身,他筆直地一劍刺出,一聲尖嘯,劍氣破空,刺的還是濁渾飛的刀鋒。他刺出劍的時候,朗聲道:“閣下阻止小可殺丁謹,小可只好令閣下付出些許代價了。”濁渾飛不甘示弱,大聲道:“以你的劍法,還不配跟丁兄過招!”這時蕭恨水的劍尖觸及到了濁渾飛的刀鋒,一聲悶哼,兩股大力相撞,兩人均是上身一晃,蕭恨水連退了數幾步,濁渾飛輕輕落地,臉色一變。蕭恨水止住退勢之后,體內仍是氣血翻騰。濁渾飛方才那一刀,用了六成的真力,所以他看上去,要比蕭恨水從容的多。若論兵器上的功夫,他可能比不上這七嗔劍豪,但是比拼內力,他卻是要深厚一些。這下蕭恨水已不敢怠慢,他和濁渾飛隔著三丈的距離,劍尖遙指,凝起真氣,聚起真氣。
林子里本來就是格外的寒冷,這會兒更是一片肅殺。
濁渾飛已感覺到殺氣,在林間四處流竄的殺氣。
是殺氣,也是劍氣。
就像無形之中的飛針在林子里穿行,割的濁渾飛的皮膚一陣陣刺痛。
這股劍氣甚至鉆入了七竅之中,滲透進了他的血液。
濁渾飛感到頭皮發麻,渾身發冷,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快要冷透,快要結冰。
他現在才明白,七嗔劍豪的名聲,當真不是浪得虛名。
可是他不能退,也不能露出一絲的怯懦。
他咬著牙,緊緊握住了刀柄。
他從來退避過,無論對手是千羽鶴,還是陰陽無敵。
何況,這一戰,他不僅僅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