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第一次見到父親的時候,那年我四歲。父親那雙溫暖的大手牽著我和姐姐的小手,走在家屬區里的一條小路上,我懷著一種神秘的幸福感握住他的手,聞著父親身上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清新的煙草味,其中還夾雜著初冬凌冽清寒的氣息,這種氣息令我心醉神迷。
父親一邊聽著姐姐嘰嘰喳喳地講述著在老家的見聞,一邊帶著滿含愛意的眼神看著我們,偶爾會被我們天真而又幼稚可笑的話逗得微微一笑,我握著爸爸的手,不說話的時候就一直默默地走著,感受著父親帶給我的新鮮而又陌生的奇特感受。
“這就是我爸爸嗎?”我在心里默默地問著自己,此時此刻,爸爸這個詞賦予了我全新的幸福的含義。
七歲的時候,我們和爸爸坐在溫暖的大炕上,聚精會神地聽著父親給我們講述著小熊掉下樹坑的故事,爸爸用一雙笨拙的手拿著一根細細的繩子套在自己的大腳趾拇上,繪聲繪色的形容小熊是如何被大黃狗救上來的精彩場景。這是在那個沒有電視、沒有網絡的無聲年代里,我所能看到、聽到的最溫馨、最動聽的童話故事了。
九歲的時候,一天夜晚,我們還在香甜的睡夢中的時候,父親才從單位上回家,用披星戴月這個詞來形容父親敬業的工作精神是恰如其分的。
父親把我們從美夢中喚醒:“乖乖,快起來、快起來,我們去看月亮?!蔽液徒憬沣裸露仄鸫泊┮拢贿厾恳粋€爸爸的手,來到房門前的小山坡前,站在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樹木下面的時候,那一剎,我們被這樣美麗夜色震住了,久久都不能說出話來:白天看起來那么平常的遠山、樹木、小草,搖搖晃晃的淡藍色的小花,此刻竟然如此迷人而又不同尋常,夜晚給它們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在月光的照耀下,整個大地呈現出比白天還要明亮的色彩,但又不同白天的刺目喧鬧,帶有一種沉著的寧靜美。
父親牽著我們的手,看著天上圓如玉盤的月亮,對我們講述了嫦娥奔月、吳剛砍樹等遠古的神話故事,我們聽得如癡如醉,再看月亮的時候,真的看到了月亮上有棵樹,樹下有個小兔子在不停地跳來跳去,有人在拿著斧子砍著永遠也砍不完的樹木。
那樣美麗的月色,動聽的神話故事,深深地刻在我腦海里,終生難忘。
十歲的時候,經過父親數十年的艱苦奮斗,我們全家終于轉業回到四川老家的一個小城。
新的學校比原來的學校漂亮多了,一棟兩層的紅磚小樓房,整潔的大操場上還有一棵參天大樹,夏日的時候濃蔭滿綠,在陽光的照耀下,灑下一片片樹葉的影子。
但是在這樣美麗的校園里我卻感到不快樂。每當學校的大喇叭在表揚著姐姐那驕人的事跡時,我被老師留在教室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寫著生字,忍受著老師投射來的刀子般的眼神,內心里受著無比痛苦的煎熬。
每每這個時候,爸爸總是差遣姐姐帶根冰棒守候在教室門外。有時候,是他親自來接我,笑瞇瞇地聽著老師對我無情的批評,但從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往往出了校門就遞給我一根甜甜的冰棒,消融我那幼小心靈的煩惱與憂愁。
一直到在我十八九歲的時候,父親只要在外地出差,總會給我和姐姐帶來各種各樣的小禮物:貝殼項鏈、珍珠項鏈、雕刻娃娃、衣服等等,給我們展示禮物的時候,他總是帶著希翼的目光看著我們,他最喜歡看到我們收到禮物時歡呼雀躍的樣子,可惜我們總是不識趣的說:這是什么玩意,這么老土?對于爸爸來說這真是悲傷失望的一刻吧,可是盡管這樣,也沒能阻止他給我們送禮物的熱情。
二十三歲的時候,我下崗在家,成天在家里蒙頭大睡,絲毫也沒有考慮到父親焦慮的心情,在我的內心深處,是希望父親為我安排好一切的。
一天下午,父親把我從床上叫起來和他一起出門,在路上,父親走在前面,我默默的跟在后面,走著走著,父親轉身回頭,親切地笑著說:“我在銀行里給你找了個事,你能做得下來嗎?” 我一抬頭,剛好看見父親那充滿慈愛的眼光,在那一瞬間我內心里仿佛有一棟大樓轟然倒下,往常從未有過的羞愧、歉疚突然攫住了我的心靈,我幾乎要哭出來了,但我忍住了,一路跟隨者父親來到銀行,看著父親對著不熟悉的人努力地搭訕,搜腸刮肚地找些話題來聊時,我心里的難過一點一點地增加起來,可悲的是,當時的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逃離。 最終事情談妥以后,父親帶著開心的笑容和我一起離開了銀行,那是為女兒感到開心幸福的笑容。
一轉眼,父親已經71歲了,在最近的一段時間里,父親接連失去了母親、兄弟,在這樣巨大的打擊面前,父親蒼老了,原本花白的頭發全白了。
一天,在我陪著父親走在街上的時候,他說:“去年這個時候,你三爸還和我一起在這里散步,今年他就不在了!”,說完以后,有隱隱的淚光在他的眼睛里閃動著一絲絲哀傷的光芒。
突然意識到,在我心目中,我那無所不能的父親,一直以為他會像大山一樣永遠屹立在我身邊,永遠會為我遮風擋雨的父親,他,也會有老去的一天。
我開始小心翼翼地珍惜和父親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星期天我請父親到我家來吃飯,飯后父親躺在沙發上和我閑聊,我拿起一部智能手機,給他展示著手機上他感興趣的功能,照相、下載歌曲、下載視頻,我一口氣給他下載了兩百多首四川民歌、陜西民歌、新疆民歌,下載了李伯清視頻,父親高興地拿著手機,看著我下載好的歌曲,連連說好。 好像我做的這樣簡單的事情,就足以抵消他為我做的所有的一切。
其實,這些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父親,讓我拿什么給您,在您那深沉的父愛面前,一切禮物都顯得那么渺小。 這篇文章,就當是最微薄的禮物獻給您,祝您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