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嵐
傍晚了。在夕陽余暉下,輕快地,我走向那一片樹蔭。
樹蔭之下,一片凹凸不平的泥地被踩踏得滑溜。幾步之距是小片雜草叢,相信它從前曾是蔥蘢的,可眼下,草叢基本已被夷為平地。此些作用力,來自于人們。人們包括了男女老少:閑適的老人,放學后的孩童,尚未進學的小童。這人們,還包括了我們仨——今年,我可以引著倆孩子湊這個熱鬧了。
是什么吸引著人們前來?是錐栗,是那一粒粒飽滿黑亮的錐栗。
錐栗隸屬栗,小小個,只得指嘴大小。錐栗樹春華秋果冬墜實,每年十二月份,冬風一吹動樹枝,噼里啪啦地,錐栗便從樹上墜落地上。錐栗被一層帶硬刺的厚皮包裹著,日子夠了,厚皮便裂開四方的嘴。最終,嘴咧得足夠大時,借得冬風,錐栗即可從容地隨裂嘴處蹦出,啪一下,墜地有聲。
常常,我便是循著這聲響找到那粒剛剛墜地的錐栗,并將此技巧教與倆孩子。當樹蔭下只我們仨,極安靜且風將起時,我開始叮囑:快,快,靜靜的,聽一聽聲音,就能覓到錐栗了。倆孩子也真就側耳傾聽,并確實能實現幾回聽聲定位,蹦跳著走向錐栗墜地處,隨手,已將它收入囊中。
輕易地有所收獲后,倆孩子開始大呼小叫:媽媽,我撿到一粒大的,你撿到兩個嗎?孩子都有所獲,我這個為覓小小錐栗特意戴上眼鏡的媽媽,當然能撿到,并且不止兩個。
可這個媽媽是鬼靈精。看,悄悄地,我且將握滿手的錐栗揣進褲兜里,且假裝一臉艷羨的模樣,奔向孩子的身邊驚嘆道:“哇,你撿到那么大的一顆啊!哎呀,我怎么就沒看到它呢,能不能把它給我?”
你精,孩子也靈啊,略微給我一個笑后,人家走開了。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褲兜,鼓鼓囊囊著呢,嘿嘿。
大多時候,風等不來,以至于無法聽聲定位了,倆孩子便黏著我,亦步亦催。只要看到我一彎腰一低頭,他們便圍上來,爭著問我有否得到錐栗。攤開手掌,手掌中有錐栗一粒,往往,皆被哥哥一手奪去,妹妹只剩哭鬧的份。
這時候,我常會用上一個小妙招——悄悄從褲兜里拿出一粒來,手一松,把一邊哭鬧的妹妹扯過來,手指著驚現泥地上的錐栗,讓她趕緊撿起來。這一招是屢試不爽,兩家皆喜。
輕快地,我走到樹蔭下泥地上。倆孩子隨爺爺玩去了,只得我一已,剛好,爬上小陡坡那尋尋覓覓,該會有不小收獲。小陡坡也不例外地被孩童們踩出四通八達的小勁,橫斜無間。攀著坡上的小樹枝椏,我細心搜尋著。總覺得黑亮的錐栗是刻意著陸于隱秘之處,即使戴上眼鏡,也得處處留意,方可覓得。
所以,錐栗落在泥地上,人們撿便是了。若恰好落去亂草枯葉中,得覓。撿得錐栗時,固然開心,但比起覓得一二時的歡欣,它實在不在一個分量上。
猶記得,那天我第一次領著倆孩子去樹蔭下,品嘗到撿、覓錐栗時的歡樂。揣著褲兜里大把圓滑錐栗,我把那份喜悅與他分享。電話那頭,他語氣輕快地答應說,休息回家時,我們一家四口總動員,把錐栗都收入囊中。
以為他會笑話我:多大的人了,竟還隨孩子的份撿錐栗,幼稚了。但沒有,他竟還算上自己一份了。
從小陡坡下來,我又置身樹蔭下。夕陽碎碎落于樹冠上,光影斑駁中,葉綠得更濃郁。我知道,在那濃綠中,有一叢叢帶硬刺的清淺果實,正咧嘴笑冷冬。
冬風過,噼啪噼啪,又是幾聲響,數粒錐栗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地墜于地上。
而我,亦在適當的節侯中,收獲到貌似微不足道實則恰逢其時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