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

1860年。

這一年,她25歲。人生還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沒有人知道是因為什么。從這一年,她開始深居簡出,與世隔絕。冬天,她在房子東邊的溫室里,種下大朵能開花的植物。每一次澆花、施肥、鏟土,獨自面對時間和虛無。用大量的時間從事繁瑣細碎的家務勞作。然后,深夜在窗戶邊的小書桌上,她開始寫詩。沒有婚姻。沒有子女。幾乎不見任何人。堅持給朋友寫信,但亦從不見面。并且,逐漸開始只穿白色衣服。她在祖父遺留下來的老房子里,就這樣伴隨著花朵與詩歌,度過一生。

她活著的時候,朋友未經她同意,把她的6首詩作拿去發表,除此之外,她幾乎沒有在文壇上留下任何痕跡。直到去世,她的妹妹才在她深瑣的箱子里,發現了一千七百多首詩。

“一個花托,一片花瓣和一根刺針

在一個普遍的夏日的清晨

頸瓶上掛滿露珠,一兩只蜜蜂

一息微風,輕輕搖曳的樹林

還有我。是一朵玫瑰。”

還有我,是一朵玫瑰。就這樣,艾米莉.狄金森獨自撫摩著自己種下的每一片花瓣,獨自仰望天空和星辰,獨自耳語微風與夜露,獨自穿過曠野及晨曦,獨自面對人生真相和宇宙真理,獨自觸摸物質之核或終極意義。于是,那些如同內核般晶瑩剔透的詩句,就這樣從她指尖輕觸過的每一片花瓣間兀自生長,甜美結釀。

1916年,當人們拆除這座她生活了大半生的老房子的時候,一個工人在班駁的墻壁里,發現了一本皮面的書,是她的日記。她把自己的日記藏到了墻縫里。她說,“我的生命太簡單艱苦,以致于有人可能為此感到不安”。

到后來,因為長期與世隔絕,她已經無法與人交流。可是,人們還是偶爾會看見她在樓上將食品放在一只小竹籃里,再用繩子從窗口慢慢地順下來,然后將自己的食物送給樓下早已經等候在那里的小孩子。每當那個時候,人們都能看到這個40歲的老姑娘露出少女一般甜甜的笑。

她成了世人難解的謎。有人說,她是另一個溫森特.梵高。有人說,她是因為愛上了有婦之夫,相愛無果于是封閉自己。凡此種種。不過是世人樂此不疲的意淫。她死后幾十年,開始盛名天下。人們給了她無數贊譽。但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什么能比得上她在夏日清晨的一夕微風里,輕輕喟嘆著,還有我,還有我,是一朵玫瑰。

許多年后的某一天,羅蘭.巴特深夜在紙上寫下:我愛你,是用悲劇的形式肯定人生。

我真的不知道,那些漆黑漫長令人絕望的黑夜,你是如何一個人與孤獨,與時間,與虛無對峙。我只愿相信,你一直是在愛著的。因為愛,你甘愿用這樣的形式肯定人生,我親愛的艾米莉.狄金森。

而痛苦,痛苦將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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