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提示有新的好友請求“我是飛”。
糾結了半天還是點了接受,想了想,先發了一句“回來了?”
半晌那邊回“回哪?你周六上班嗎?”
我有點搞不清狀況“你不是去保定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對方先發了個驚訝的表情,隨后回復道“你認錯人了吧?我是找你拿證的。”
哦,原來只是同名,我認錯人了。
和飛的初相識,是在幼兒園中班。我那時剛被父母從貴州接回河北,聽不懂方言,被一群小孩兒圍起來一邊推搡一邊叫“小侉子”。
我回家問我媽啥叫小侉子?我媽霸氣地回答我,下次再有人這么叫你,你就照臉捶他!我說好多人圍著我叫呢?我媽說那你就逮著一個捶!
沒錯,再被圍攻的時候,我穩穩地用小拳頭捶上了飛的臉。這一拳猝不及防,做為孩子頭的飛竟然沒了平時上房揭瓦的霸道勁兒,放開嗓子嚎啕大哭。
這一拳有里程碑一般的意義,飛是我們班最淘氣的,我把他捶哭了,大家再也不敢欺負我了,但是我依然沒朋友。
我們是前后桌,游戲的時候排隊拉圈每次都挨著,他便常常學我說話來慫恿我一起干壞事。我們幼兒園有三座滑梯,最高的滑梯是不允許中班的孩子玩的。但是飛說“你敢來嗎?你敢來我下次叫他們帶你一起玩游戲。”
對于一個孤獨的插班生來說,能被小朋友接受一起玩游戲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再說那座滑梯我也很想上去坐一坐,于是我倆手拉著手就去爬滑梯了。
結果還沒爬到滑梯頂上,就被老師發現了。
我們罰站的走廊外有一顆大棗樹,那是六月間,樹上掛滿了小鈴鐺一般的青棗子,他說這棗一股話梅味,我不信,他說不信你嘗嘗,說著爬上走廊門前的石獅子,伸手去摘棗。
結果棗沒摘到,他被洋辣子蟄了手。那天他哭的聲可大,比我捶他那次哭得兇多了,后來我媽來接我的時候,老師給我告了狀。
還有一次我因為在家把花生米塞到鼻孔里拿不回來,被我媽半夜騎著車子帶到醫院掛急診,急診上的大夫,正巧是飛的大姑姑,于是幾天后飛一邊嘲笑我太笨,一邊把橡皮切成花生米大小,向我演示如何從鼻孔里取(摳)出異物,結果毫無疑問,他也躺上了他姑姑的治療床,感受了一把彎腳鑷子和鼻孔的親密接觸。
小學我們依然在一個班,按身高排位我倆還是同桌。那時他爸為了給他陶冶情操,在學校訂閱了好幾份小學生雜志,他拿書向我換作業抄,并稱之為互相幫助,結果有次期末考試抄的太過忘我,把名字都抄了過去。不過事發后他一口咬定自己抄的跟我沒關系,在家長會后挨了他爸一頓胖揍。
后來大家開始意識有了性別之分后,漸漸地互相疏遠了,我因為近視,老師給我調了一個前三排的考前位置,飛舉手報告老師說他也近視,老師淡定地說,配眼鏡去。
初中時不在一個班,到了初三他爸為了讓他能考上好點的高中,把他弄到市里一所有名的私立中學去,用他的話說卻是沒有父母天天看著學習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后來高中開學,根據成績排名的分班紅榜上,末尾施施然地掛著他的大名,再見面他已經長到了一米八幾的大塊頭,在學校足球隊里號稱重量級后衛。
軍訓結束匯報成績那天,我們慌慌張張地趕往操場上集合,為了搶先鉆過操場上那道小鐵門,我被他撞飛了出去,在水泥地上擦破了我的迷彩褲和膝蓋。
后來的三年里,無論是我邊走路邊看小說不小心踩進兩塊下水道蓋板間,卡住腿拔不出來;還是青春期矯情病發作跑出去淋雨;或者是會考時幫別人替考坐進考場發現他在我前面,而監考老師是我倆小學班主任……總之每一個尷尬的要命的時刻,都被他看了滿眼。
后來有了一個喜歡的男生,也開始花癡地站在操場邊看他踢球,結果被飛來的足球砸在臉上,眼鏡腿還把太陽穴附近劃了個口子。當時飛離我最近,跑過來問我沒事吧?我還以為他是罪魁禍首,二話沒說一拳捶在他肚子上,捂著臉跑了。
后來,他說要不是自己有六塊腹肌擋著,可能被我捶出屎了……而且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他一起長大的發小,只是以前和我們不在一個學校。
后來上了大學,開始玩網游打發時間,飛常帶我和另外一個朋友一起升級,他在游戲里交了一個上海的女朋友,倆人已經奔現并且約定了畢業后去上海,飛對他的女友介紹我們的時候說,這是我弟,這也是我弟。
我們各自談著戀愛,閑暇時間泡在網上刷圖PK,在彼此眼里是無性別差異的存在,連我的舍友都知道我有個游戲打的特別牛逼的哥們,見過我們視頻之后問我怎么沒有早下手為強?
我根本就沒用考慮,你會跟你兄弟談戀愛嗎?不會,真的,實在是熟的下不了手。
而飛的話遠沒有這么客氣,他說,還不是因為你忒丑了。
后來畢業了,飛真的帶著一個行李箱去上海找心上人了。那些睡不著的夜里,我聽他說了太多苦悶,知道他怎樣在上海與喜歡的人作著掙扎。后來他爸去了,一跪,把飛跪回了家。
從上海回家后,飛迅速地訂婚結婚,半年不到,我接到了他的結婚請柬,他笑嘻嘻地說,我爸媽都覺得她不錯,那就娶吧。我問那你覺得呢?他依舊笑著,捻滅了手中的煙,說我也覺得不錯,娶吧。
婚后,飛漸漸地和我聯系越來越少,他說媳婦兒覺得男女之間沒有什么純潔的友情,防我呢!我說那我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是說我已經漂亮到讓兄弟媳婦兒有壓力了嗎?他說,別瞎想,怎么可能。
終究還是沒聯系了,他含糊的抱怨了幾次家里不如意的生活狀況,我猜那是因為他沒放下那個上海的夢。我不知怎么想的,當時竟然勸他認命,好好過日子。他說,是啊,要人命了。
大概到了15年底,我突然發現徹底聯系不上他了,聽人說他離家出走去了保定,不肯回來。我想找找他勸勸他,可再也找不到了。
我很后悔當時勸他那句認命,不知他現在過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