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喜歡找一些古老的小鎮轉轉玩，即使在美國也不例外，雖然美國的歷史真正意義上并不算太久。上上個周末去了加州Fremont市的一個叫Niles的小鎮，朋友總笑稱它為“尼羅河”小鎮。第一眼看到小鎮的街道，就仿佛立刻回到了那個默片電影的年代。昏黃的樹葉，潔凈的街道，到處以antiques（古董）命名的酒吧、古董店或者雜貨店。

歷史總是離不開人和事，而一個個故事也讓這個小鎮有著獨具的深厚韻味。

卓別林的第二故鄉

在主街轉悠時發現很多跟喜劇大師卓別林有關的壁畫和海報，覺得十分好奇，為什么卓別林會在這個小鎮留下如此多印記？

小鎮壁畫

原來，Niles小鎮算得上是卓別林的第二故鄉。當年，卓別林從英國來到美國發展電影事業，1914年來到小鎮，僅僅在1915年一年之內就接連拍了多部電影，包括《深夜外出》（A Night Out）, 《冠軍》（The Champion）, 《在公園里》（In the Park）, 《出租車上的私奔》（A Jitney Elopement）和《流浪漢》（The Tramp）。在那個年代，卓別林受雇于Essanay電影公司的年薪高達7萬5千元，就算放在今日的美國，也遠超中等線收入水平以上了。

小鎮有個Essanay默片博物館，紀念的就是像卓別林等這樣的名人和這個公司，讓這個小鎮變成美國第一個“好萊塢”。隨著卓別林合同結束，一些獨立制片人的興起和電影工作室的相繼成立，Essanay電影公司不可避免地衰落了。如今，博物館周末從中午12點開放到下午4點，游客可以參觀到一百多年前卓別林用過的電影道具，以及了解早期美國電影默片時代的發展歷史。

百年鐵路小鎮依舊

如果說默片時代通過紀念館等形式保留下來，小鎮的第二個印記則是通過更直接的實物感知——那就是鐵路。小鎮主街一邊是商店，另一邊則是火車站，除了保留著一長一短的兩截中央太平洋鐵路的老式火車給游客參觀之外，還能在周末乘坐一節蒸汽火車，帶你回到18世紀美國鐵路興盛的那個年代。要是遇上11、12月，火車車身還會亮起小燈，以慶祝到來的圣誕節等節日。但乘坐小火車已需要網上預約買票了，如果不預約，多半是沒辦法現場買到票的。（乘坐小火車網站：http://www.ncry.org/）

火車站

保留的火車車廂 背后隱約可見“Niles”被刻在山上如同好萊塢一般

說起鐵路，我想起了華工們，想起曾經自駕過的美國50號公路。那條被稱為“全美最孤獨公路“并不是只有孤獨的風景或人，還有“孤獨”的，需要被挖掘、聆聽、訴說的過去和現在。

50號公路上有個小城叫伊萊（Ely），小城有很多壁畫。其中一位從姓氏推測為華裔畫家，姓Chen，畫作尤為豐富，其中就包括一幅當年為美國修建鐵路的華工群像。讓人驚喜的是，Ely還有一個文藝復興村，里面保留的是當年Ely全盛時期開挖銅礦、金礦和修建太平洋鐵路時來的不同國家工人的居所。其中亞洲風格的就有中國和日本，其他國家還有英法德等。

后來跟同事說起，我走的這條路上，也有很多華工。同事曾沿著這些華工修鐵路沿線走了一遭，并給這群可敬的人起了很沉重的名字，叫“沉默的道釘”。一顆顆，釘就了美國昔日輝煌的華工，卻沉默地不對后人說，或者有的直接埋在了廣袤的內華達州的風沙塵土中，人生沉寂，已經再也沒有說出的那天。

在那些當年的建筑里，我們見到的可能只是一張日式榻榻米，一把銅鏡，一張法式厚軟沙發，但小屋承載的卻是足足一兩個世紀的故事。都已經是誰的祖祖祖祖祖祖父漂洋過海，來到這里挖礦、筑路，幸好，還有人在搜集，也有人在聽。

小知識：美國修筑第一條縱貫美國大陸的鐵路（Transcontinental Railroad）時，分包給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和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其中，中央太平洋鐵路負責修筑西段，從加州的薩克拉門托起，聯合太平洋鐵路的起點站是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兩個公司東西相向鋪筑鐵路，最后在猶他州的普羅蒙特瑞-瑟密特（Promontory Summit）會合。從1866年開始，中國勞工成為修建西段鐵路的主力軍，人數最多時，超過6000名中國華工在第一線工作。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的鐵路工人工資單記錄則顯示，華工的比例在工程后期曾高達95%。

一個人的堅守

最后的故事，是跟卓別林的電影有關。如今小鎮的電影博物館每周末傍晚都會播放片子，雖然卓別林的《流浪漢》更出名，但看到《出租車上的私奔》這部片名時還是好奇了一下，因為我只明白a 和 elopement的意思，但Jitney為什么翻譯成出租車呢？那個年頭私奔為何是用出租車呢？好奇的我，就搜了一下關于jitney的故事，只是沒想到的是，如今還有人為了它在堅守。

原來Jitney是介于一種出租車和公共汽車之間的公共交通工具，在那個年代的北美頗為流行。司機通常采取固定的路線，如同公共汽車一般，但時間表卻是靈活的，司機可以繞路到達特定的位置，這使它又類似于出租車。放個圖，應該更容易懂。

來自網絡

在那個年代有多流行？根據舊金山市交通局數據顯示，在1910年代，有超過1400個jitney在運行。相比之下，2016年的舊金山也只不過有1800輛出租車（和未知數量的Ubers和Lyfts）。如今，jitney還在運行嗎？答案是可能不行了。《三藩周刊》有篇文章《最后一趟jietney》（The Last Ride of the Jitney）講述了就是這個行業最后的故事。

1972年，有個叫Losa的司機支付了數千美元，進入了駕駛jitney的行列，這一年，舊金山市警察局發放了jietney最后一個許可證。Losa這一駕駛就是44年。但由于通勤方式的增多，比如購買摩托車、城市的有軌電車、輕軌等，顧客對速度、停站次數的要求也更高，從1985年底，Losa駕駛的jitney已經是一個人的行業了。

做一名jitney司機并不是一個有利可圖的職業，Losa也一直知道這一點，但他說他也知道的是“他的業務完全依賴于按時到達車站，因為晚幾分鐘對于一個客人來說可能就是趕上那班心儀的城鐵或者延后一小時的區別。”

2001年，他申請出租車牌照，希望可以通過駕駛出租車彌補收入，但可惜的是，Losa要等著上一個擁有牌照的人死去，自己才能夠獲得。Losa甚至會考慮注冊一個現代的jitney式服務——比如Uber或Lyft，因為它確實有吸引力。

讀完jitney跟Losa的故事，有點心酸，但不得不佩服他堅守中又無懼做出改變，雖然說交通工具的發展是時代所趨無法逆轉，但如果舊金山市能保留著那輛jitney在市中心就好了，或者改變一下發放牌照的方式，好讓這樣一個66歲的老人，繼續快樂地開車，準時送他的客人抵達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