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雪,一場雨

前記:微信里面有三個公眾號是經常翻閱的,一個是朋友Y先生的“Y先生筆記”,一個是韓松老師的“原畫冊”,最后一個是沈飛地的“飛地的地”。Y先生因為走出抑郁,生活有了新的方向,公眾號不再更新,飛地的地,之前因為去南京旅游結識的房東,之前一直不更新的公眾號,近期時常給驚喜,偶爾讀完還會在留言區胡言亂語幾句,上次的留言,被飛地這個家伙提出了個很好的素材,讓我穿插著寫寫兩次毫無空間和時間重疊的經歷。

2009年11月,在供暖還未開始時候,一場暴雪席卷而來,猶記得,數學老師站在課堂上,信誓旦旦的說,你們放心吧,這個雪下不起來。我回頭看了一眼窗外,厚厚的積雪已經把學校幾十年的松樹枝壓得面目全非。那天中午雪太大,很多人都不能回家,學校旁邊的小賣部貨架上能吃的東西,幾乎都被一強而空,我坐在教室里面,啃著面包,看著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校園,操場上瘋狂追逐打鬧的少年們嘻嘻哈哈,我腦海迅速閃現著一切跟雪相關的電影、詩詞、歌曲。。。此時同桌給了我一拳,問我要不要喝點她剩下的泡面湯,想都沒想端起來就干了那碗巨辣的泡面湯。那天晚上我和同學是推著自行車回家的,平時30分鐘的路程,我倆走了2個小時。

2017年初,工作和生活都發生很大變故,一時間想要逃離現有的生活,春節假期結束的最后的一天,躺在床上刷微博,看到東京是櫻花季,馬上就定了去日本的機票和民宿。此次出走沒有目的,沒有計劃,就是想一個人走走。坐在飛往東京的飛機上,回想自己一年的經歷,怨恨、失望、無助、疲憊到整個人開始懷疑人生。飛機落地在成田機場,踏出機艙的那一刻,我突然有點覺得解脫了。隨之而來的是對新環境的恐懼,原以為不用擔心語言,突然耳邊充斥著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我傻愣愣的站在機場大廳,以為自己在做夢,好像眨眨眼睛,就能再回到現實。回過神來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從服務中心拿了地圖,買了公交卡,磕磕巴巴的問詢了如何去定好的民宿。坐在去市區的車上,看著窗外的景色,車上形形色色的人。我,一個人!居然真的來東京了!

數學老師的預言錯了,在觀天象這方面的確沒有地理老師專業,為此,我們嘲笑了數學老師很久,直到次年高中畢業。那場大雪,不僅沒有停還越下越大,第二天一早,我媽手機收到校訊通通知,不用上學了,結果她誤以為是騙人的,催促著我趕緊去上學。我走出小區門口,看著街道上的景象,真的以為2012提前來了。路邊全是一人高的積雪快,被積雪壓斷的樹枝。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朝學校方向走去,那年二環剛剛修好,走這條路的人本來就少,再加上這么惡略的天氣,更是連個人影也沒有了。我出發時天還沒有亮,雪還在下,我耳朵里充斥的那首歌是白智英的《那個男人》,到達民宿已經是晚上7點,房東好心在車站等我,還送我一盒草莓。放下行李,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就跑下樓找吃的,民宿周邊有便利店、商場、面包店、各種餐廳。站在陌生城市的十字街頭,突然特別想吶喊,忍住了喉嚨,卻沒有管住眼淚,莫名的在車站對面的路口,淚流滿面。

還好,我出門前在書包里裝了吃的,自己踉踉蹌蹌走了半個小時,才不過一個路口。索性蹲在路邊啃起來巧克力,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大家都打著傘,紅色、黃色、黑色。。。。。。給一片死寂的世界,帶來一抹色彩。我站在街頭看著行走的路人,絕得是那么渺小。繼續走,雪越下越大,越走越困難。突然有一絲興奮,這條街道對我來說是那么熟悉,此時卻又那么陌生。我不曾見過它這么狼狽不堪的樣子,卻又覺得異常美麗。究竟是自然給了我們驚喜,還是你本來就如此百變呢。東京的第一天,步行去了淺草寺、上野公園、SKYTREE,步行真是一個人旅行最好的時光。看著路邊的貓咪,日式民宅門口的小花,一不小心伸到墻外的日本柚,黃燦燦的真想摘一個。低調美麗的山茶花,在一片墨綠色的葉子中開的如此美好。一路歡快的走,一路都是驚喜,我不屬于這里,卻屬于此刻的時光中。走到下午,坐在上野公園的木椅子上喝著青森產的蘋果汁,陽光剛剛好,一切剛好。我突然忘了出逃的緣由。

來東京時候,沒有任何路線規劃,唯獨想要去的地方就是鐮倉。在前兩天看完所有游記都提到的幾個景點以后,基本放棄熱門路線。這里看不到我想要的東西。也不是我心中日本該有的樣子。第三天一早,東京飄起了雨,站在陽臺上,猶豫再三還是去了鐮倉,果真沒讓人失望。果真,我歷盡艱險,走到學校,看門大爺一臉驚愕,姑娘你沒收到短信嗎,全市中小學放假三天。我看了大爺一眼,說了句我來拿書,在大爺敬畏的目光中我走進校園。收拾了幾本書裝進書包。站在教學樓的頂層,看著操場,昨天那群嘻嘻鬧鬧的少年呢,把笑聲留在這里,人卻消失在一片寂靜中。下樓時看到跟我一樣被媽媽騙來學校的人,尷尬的微笑點頭。走出校門,眼前有兩條路,一條是經常走的路,一條是不經常走的路,轉身走向那條不經常走的路,你會帶給我什么驚喜,我心里想著。選擇這家民宿就是因為,樓下的車站,只要一一趟車就可以到鐮倉很方便。上車前在站臺便利店買了一瓶熱飲,東京的雨天,冷的刺骨。快到鐮倉時候,景色逐漸美麗起來,日式風格的建筑越來越多。鐮倉真是日本最佳打開方式,精致的民宅,狹窄卻又別具味道的街道,一個人冒著風雨,漫步鐮倉街頭。根據導航,一路走到海邊,這樣的天氣,海邊基本沒人。我一個人沿著海灘走了很久,海水用盡全力拍打著海岸,似乎想要嚇唬我。講真,我內心是恐懼的,以前沒有見到過大海,十分向往,當它真在眼前,我居然是恐懼。可是,恐懼又能怎樣。我停下來,面對大海,看向遠方。不遠處撿拾海帶的老人,抬起頭對我點頭微笑,說了一句聽不懂得日語。我也只能報以微笑。回頭再看向海的那邊,又是一眼淚水,為什么呢。此時耳朵里回蕩著一首《致姍姍來遲的你》那條很少走的路,是條小路,所以景象更加狼狽。仿佛置身世界角落,不知不覺得步伐加快,想要快點走出這條小路,可是怎么也看不到盡頭,為什么選擇走這條路?

站在海邊是可以看到江之島的。轉身,再次回到鐮倉站,轉乘江之電去江之島。江之電車窗很大,可以看到沿途的海岸線。走出那條小路花了大約1小時,主干道的景象果真是災后重建的樣子,至少積雪是處理過得。行人和車輛也多起來,開車的路人會主動停車,搖下車窗詢問等待的人去哪里,可以搭順風車。突然覺得好像雪變小了,天空也有放晴的節奏。去江之島的沿途景色很美,途中會路過櫻木花道和晴子相遇的路口,很多學生在那里聚集。下車后風雨更大了,打了一個冷顫,向江之島走去。朝思暮想得地方就在眼前,天氣愈發惡略,我卻興奮。一個人在小島頂部的餐廳吃了一頓午餐,天氣開始放晴了。太陽突然就跳出來了,小島的另一面有個白色燈塔,我在陽光的擁抱下,坐在燈塔下的凳子上,看著過往的情侶,覺得我屬于這里,屬于這片安詳的時間里。海鷗和鷹在頭頂盤旋,溫柔的姑娘嚇得花容失色,帥氣的小伙子卻被逗的哈哈大笑,我也跟著笑起來。回家的路似乎走的快樂很多,一路上好心的人幫助別人解救困在積雪中的車輛,123用力!123用力!。。。我加快步伐,吶喊聲被我甩在身后,聲音越來越小,卻越來越清晰。我們要感謝突如其來的災難,它能讓世間生出無數美麗的花。

在海邊坐了一下午,平時滴酒不沾的人,晚上在小酒館喝了點小酒。微醺狀態下,走在東京的街頭,突然想到09年的那場大雪,我一個人走了很久,回到家已經是下午2點。那時候我在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循環播放了MP3里所有歌。能夠喚醒我認知的也就是那些歌了。17年春天,我在東京的街頭,也循環播放著手機的歌,不一樣的是,現在的歌確再也不能讓我重回過去,長大后終會明白,踏出這步,和過去再無瓜葛。年少時候,總覺得時間很長,我等以后,而現在,發現以后只能是以后。那晚我也走了很久,天空淅瀝瀝下著小雨,我站在六本木的街口,突然不知道我是誰,要去何方。

09年以后,石家莊再也沒有下過大雪,此后,每年的雪越來越小。在從東京回來以后,心里的雪也貌似停了。一切看上去風平浪靜。嗯,這樣挺好。

那個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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