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常聽人說,廣東的季節(jié)里沒有春秋,只有冬夏。而在我的概念里,廣州是有四季的,只是不那么分明,偶爾還是錯亂的。比如有色院的桃樹會在9月里開花,菊花也會在春天盛放,而長興路的秋天,分明是在陽春三月。
每年二月剛過,長興路道路兩旁的大葉榕便在一夜之間泛黃,一樹的黃葉伴隨和煦的春風漫天飛揚,而秋的蕭瑟一如這滿地的落葉,蔓延著整條長興路。當目光與跌宕的落葉相遇,或在不經(jīng)意的抬頭瞬間發(fā)現(xiàn)葉片掉落的枝頭上竟匆匆冒出的那片鵝黃時,我總會有剎那間的時光錯覺與迷茫:此時的自己,究竟是在秋的悲涼,還是在春的欣欣向榮里。
? 轉(zhuǎn)眼又近深秋。可廣州的夏天與秋天仍糾纏在一起。氣溫依舊如火般炙熱,樹木依然翠綠如碧,白云山、火爐山漫山遍野還在散發(fā)盎然生機,除卻早晚間那不易察覺的微涼、中午的天高云淡與傍晚的云卷云舒尚散發(fā)著秋的些許氣息外,在郁郁蔥蔥里實在難覓秋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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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星河丹堤旁的綠道進入黃山魯森林公園,映入眼簾的荔枝林、龍眼樹、芒果、芭蕉等果樹一片蒼翠;人面子、木姜子、大花紫薇、高山榕等灌木依然茂盛;櫻花樹、鳳凰木、樟樹、鴨腳木、鹽麩子的長勢越發(fā)喜人。
通往山頂?shù)谋P山公路,兩旁的重陽木沒有泛黃的跡象。看著樹上掛滿了一串串如紫檀手串的果實,于是總會想起重陽木花開時的淡雅、夏時枝葉如傘的繁盛,還有民間關(guān)于重陽木的傳說。
相傳重陽木可活千年,樹齡越老花開愈發(fā)的熱烈,五彩濱紛,熬是好看。它有“千歲樹”之美譽,據(jù)說只要在樹上摸上一摸,便可去病除災(zāi),延年益壽。每年九九重陽之時,葉子泛黃,自然脫落。所以,當你看到重陽木葉落之時,是否也想起那首“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的《采桑子》?
“小立溪窗下,山光晚不同。清秋霜未降,烏桕葉先紅”。雖然處于中秋,秋天似乎耐著性子不動聲色,沉浸在夏的生命綠洲里。只是,如若你仔細尋找,依稀可在山谷中發(fā)現(xiàn)秋的蛛絲馬跡。在漫山的翠綠中,你可否看見碧綠中隱約透著一抹淡紅?它便是烏桕。每到深秋時分,經(jīng)風霜渲染過的烏桕,葉子將由淡紅轉(zhuǎn)變成血色的艷紅,秀美的嫣紅鑲嵌無邊無際的碧綠里,描摹了一幅獨特的嶺南秋色。
白灰水庫的湖水漲滿秋池,平如鏡面的綠水倒映著黃山魯?shù)那嗌脚c秋的風輕云淡。幾只白鷺突然從湖邊的樹林里飛起,拍打著翅膀在水面滑翔而過,將潔白美麗的身影闖入這一泓秋水之中,繼而消失在茂密蘆葦深處,本是儀態(tài)萬千的蘆花,被白鷺的唐突嚇得驚慌失措,慌亂中甩動潔白的拂塵,彈破了天空的沉寂。
? 妖嬈的狗尾巴草與三棱草占領(lǐng)了整個沙灘,隱晦的草叢里曾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些貓兒狗兒既是故事的主角,也是唯一的見證者。湖水討好似的親吻著臨水的野草,活著的魚兒在水里自在游弋,而死去的魚呢?尸骨尚在秋天的草叢里腐朽,而靈魂,卻永遠留在夏夜某個驚恐的夢里。只有那正悄無聲息隱退的湖水,不著痕跡地向佇立于水邊的人泄露著季節(jié)的秘密。
綠道上的領(lǐng)春木終究是抵御不住秋的呼喚,它褪了夏的綠霓裳,抖擻了一地的黃葉,習慣了一路向前,終又成了季節(jié)的引領(lǐng)者。
走在悠長的環(huán)山綠道上,看一地深深淺淺的落葉順著小徑向秋的深處縱伸,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向誰訴說;又如心中縱然詩意滿懷,卻又充斥著無從下筆的惆悵。當車子從綠道上疾馳,車輪掀起的片片黃葉,伴隨著此時的落寞在秋風中飛舞、跌宕、回旋,最終落定,歸于塵土。
秋葉落盡,禿兀的領(lǐng)春木形同枯樹。但當它跨越秋的悲涼、冬的寒冷后,它又將迎來新的春天。而人之生命呢?一旦失去,于是成了永遠,在希望的枝頭,又何曾結(jié)出新的生命?在黃山魯,在這靜幽的綠道上,看這一地枯黃,靜心細細思量人世間的萬物與因果,其實,所有的生命只要經(jīng)過沉淀才有厚度,葉子的掉落,是對生命完整的闡釋。人也是如此,于是才有了死亡與生命的輪回。
在秋日的黃昏,佇立在黃山魯?shù)捻敺甯╊仙承聟^(qū)的全貌。在廣袤的大地上,高樓大廈如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日漸成熟的交通樞紐與豐富的水網(wǎng)如同葉子的脈絡(luò),給這座城源源不斷的養(yǎng)分補給。那浩渺的伶仃洋,又將是一個怎樣未知的世界呢?
? ? ? ? 在金色的夕陽里,一片黃葉漫隨秋風緩緩跌落在我的懷中,細細端詳,它的葉脈像極了人體豐富的血管。或許,只有當華美的葉片落盡,生命的脈絡(luò)才歷歷可見,就如人的一生,只有生命結(jié)束以后,才能總結(jié)完整的人生,看清他在歲月中走過的所有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