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節(jié)目,我們聊了高更,今天來聊梵高,仿佛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梵高和高更兩人是同一個時代,而且關(guān)系比較親昵,據(jù)說,梵高的耳朵的丟失,也和高更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不過,了解藝術(shù)家的作品,不能通過藝術(shù)家的生平,仿佛除了蘇維埃這么做,幾乎沒有哪個國家是這么認為的。
因為,任何一個有著健全健康的理智的國民都明白,作品之所以不能靠藝術(shù)家的生平來了解,很大的一個原因是,藝術(shù)家創(chuàng)作作品,就是為了擺脫生活。
根據(jù)記載,梵高是一個瘋子,和同時代的哲學(xué)家尼采差不多,而且發(fā)瘋的時間也一前一后。不過,對于兩人的這份病歷,我抱有深深的懷疑態(tài)度。因為,誰能夠去鑒定兩個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人是否真的可以稱之為發(fā)瘋呢,或許,我們沒有去理解他們的深層內(nèi)含而已。
“如果有位畫家看到的色彩和別人不同,其他畫家會說他是瘋子。”這是梵高為自己的瘋病最好的自白。
在梵高年輕的時候,他本來打算去做一個教士,結(jié)果,莫名其妙地受到了一種神秘感應(yīng),拿起畫筆來畫畫了。這一點和高更神似,兩人都是半路出家終成大名者。
和高更的冒險精神不同,梵高是一個不太愛出門的人,所以,筆下的內(nèi)容就沒有高更那么充滿異國情調(diào)。他愛畫向日葵,翻來覆去的畫。
和高更相同的是,他生前遭遇的困頓。據(jù)說,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渴望自己的畫作能夠賣到150塊錢。如果,看看今天拍賣行他的作品的價格,估計,他也會變得瞠目結(jié)舌,不敢相信。
縱觀梵高的一生,他都在接受弟弟的接濟,即至他去世,也是他的弟媳,艱苦經(jīng)營著梵高的遺作,才不使其被埋沒。
這個素來貧寒的子弟,曾經(jīng)感慨:一個勞動者的形象,一條耕地上的犁溝,一片沙灘,廣闊的海洋與天空,都是美的。終生從事于表現(xiàn)隱藏在它們之中的詩,確實是值得的。
的確,梵高終其一生都在表達詩。如果,你看過梵高的畫作,你就會為他對色彩的運營和筆觸的細膩所震撼。用顏色來寫詩,即使高更都比不得梵高。
說了這么多,終于抖露出我們今天的文眼:詩。
何為詩意?時至今日,還是會有人不假思索地說,所謂詩意,就是感情的表達。甚至一些低端鑒賞趣味的人認為:詩,就是優(yōu)美風(fēng)景的描述。
梵高畫美景,梵高也在表達自己的情愫。但是,這一切,僅僅是梵高的作品的一種淺表。
“沒有什么不朽的,包括藝術(shù)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藝術(shù)所傳遞出來的對人和世界的理解。”這是梵高對于詩意的終極闡釋。不得不說,這個家伙平日不怎么愛說話,但是,總是一語中的。
觀賞梵高的作品,就可以排除一些流俗的詩的理解。首先,詩,不僅僅是文字性的作品,不是一種語言的韻律組成。任何藝術(shù)家,不管你是小說家,詩人,畫家,還是音樂家,只要你是在正兒八經(jīng)地工作,你就是在寫詩,用自己的語言元素去寫詩。
首先,詩,不是對美景的贊嘆。梵高畫了很多風(fēng)景畫,但是,沒有一副是忠實地進行還原的。“但可別忘記,神透過人生那些平凡的事物,教你更高深的事物。”在現(xiàn)代以來,一切事物僅僅是事物本身,可是,梵高卻從中看到關(guān)于萬物的靈性,世界升華的可能。
其次,詩,不是個人情感的抒發(fā)。因為,個人情感的抒發(fā),代表著個體和世界的一種對立,人類用主觀的情感,來去判斷萬物。這壓根就是一種盲目自大。
“我想畫出觸動人心的素描,我想透過人物或風(fēng)景所表達的,不是傷感的憂郁,而是真摯的悲傷。”這種真摯的悲傷,不是一種作為自己的悲傷,而是一種生而為人,立于此世的悲傷。
這種悲傷的情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是一種在真正懂得了生命和世界之間的關(guān)系之后,產(chǎn)生的一種憂郁之中裹挾著快樂的悲傷。
因此,在梵高看來,所謂的詩,就是描繪人與世界的關(guān)系。對于這一點,海德格爾在他偉大的作品《林中路》之中,對梵高的畫作《一雙農(nóng)鞋》做了恰如其分的解釋。因為,透過梵高的這雙破舊農(nóng)鞋,我們可以窺見一個完整的世界,也可以揣摩出世界和人的關(guān)系。
如果退回到叔本華的美學(xué)思想里,畫人才是最能反映意志的有價值的事情,可是,梵高和叔本華,壓根是不同的境界。在梵高那里,人只是一種世界之中的存在方式。
寫景和抒情,是詩意的。而描述人和世界的關(guān)系,是詩性的。詩意,是心理的,抒情的,矯揉造作。詩性,是將人置于世界,對存在的本質(zhì)的體現(xiàn)。
“我有時會在收成時節(jié)后嘆息,并想到,我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杰作來。”梵高曾經(jīng)如此說。
但是,梵高的悲劇就在于,本真的詩性的詩,是無法描述的,任何語言形式都無法描述。所謂詩性,就是對于人和世界的關(guān)系的體察。對此體察,有兩種形式,詩和思。
但是,人是在世界之外卻又永遠在世界之中的。因此,詩和思,都無法展露出來。本質(zhì)上說,詩歌是顯示而隱藏的,思想是隱藏而顯示的。這就是為什么,你的詩歌道出命運,你卻把握不住它。你的思想把握住了命運卻無法在詩歌里顯示。
在晚年,梵高理解了這一點,于是,他不無憂傷地說“生命只是一個播種的季節(jié),收獲是不在這里的。”
詩,就是那一粒播撒在生命之中的種子,它的收獲卻永遠在生命之外。
一生困頓的梵高曾說:“畫家——只接受死亡和埋葬,以他們的創(chuàng)作,對下一代或下幾代人說話。在畫家的生活中,死亡也許不是最難過的事。”
這么說,你可別以為梵高是一個諾發(fā),也不是梵高生前沒有出名急的發(fā)慌,梵高是說,較之于活著心里有詩說不出,死亡真的不算是一樁難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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