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名家輩出,任意抓出一個來便不能以凡人論,每一個人單拿出來都是可敬、可愛的,每位詞人都有自己的秉性脾氣,率真、坦蕩。
放在那個年代,讀書人是最為尊貴的,自古就有“刑不上大夫”之說,凡是讀書應(yīng)試,那邊是圣人門徒,考中了變成了天子門生,何等榮耀,晏殊十四歲以神童入試,賜進士出身,一生身居高位,享盡榮華,也寫出了無數(shù)的名作。
可話說回來,也有人屢試不中,仕途不順,正因為如此,每每到了放榜時節(jié)也只能望榜興嘆,感嘆名落孫山。
其實,落了榜無非回去重讀、再考,也不必對旁人講些什么。哪怕講出來,也無非是一吐積怨,發(fā)幾句牢騷。可說起來也奇,就有這么一位,落了榜的牢騷之語寫成詞篇,卻讓后世千年念念不忘。
此人就是柳永,他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被王國維先生作為人生三境界之一;他的“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營造的酒醒后的江湖飄零落魄之感展露至極。可咱今個看的卻并非這兩首,而是上面提的一首“牢騷話”,可以說是被人看作瀟灑坦蕩的典范,讓大家喜愛。
柳永的《鶴沖天》: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fēng)云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fēng)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明明是落了榜,沒了入朝為官的機會開頭卻并不凄冷,寫的好像是自己并不稀罕這功名似的,自己只不過是“偶失龍頭之望”而已,反正是有才,何必?fù)?dān)心不能金榜題名?哪怕是圣明君主,也難免會遺落賢才,這是常理罷了。既然沒有好的機遇,那不妨就隨心所欲,飲酒作樂,何必在意那一城一地的得失?白衣才子,風(fēng)流倜儻,雖然不著官服,卻又比廟堂之上的大人物們差在哪里呢?
倒不如流連于歌樓舞館,去會紅顏知己,有意中之人尚可以尋訪,可以享受這自在風(fēng)流的生活,這不就是人生之樂嗎?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一生中好的時光不多,假如都白白的為了讀書科考一類的事情而浪費了日子那可不是吃了大虧嗎?倒不如把那些世俗之人追尋的浮名拿去換了酒,和紅顏知己的低聲吟唱。
單看這首詞中的瀟灑之情,實在是后人難以望其項背的,這也是這首詞得以跨越千年的魅力所在,也是后人之所以傳唱的理由所在。可若是細(xì)細(xì)品讀,瀟灑的背后,乃是深深的、刻骨銘心的無奈。
身為一個讀書人?誰有真的能不看重功名呢?豪放如李太白,不也有一個輔弼治國的夢想嗎?年少輕狂懂得寬慰自己,并不代表就真的不放在心上,當(dāng)歲月滄桑,磨平他棱角的時候,浮華褪去,留下的才是那少有世人能夠看到的無奈與凄涼。
柳永(約984年—約1053年),原名三變,字景莊,后改名柳永,字耆卿,因排行第七,又稱柳七,福建崇安人,北宋著名詞人,婉約派代表人物。
鶴沖天,詞牌名,始見于北宋柳永詞。《詞譜》以《鶴沖天·閑窗漏永》為正體,雙調(diào)八十四字,前段九句五仄韻,后段八句五仄韻。另有雙調(diào)八十六字,前段十句六仄韻,后段九句五仄韻等兩種變體。柳永此作也稱得上是這一詞牌的作品中最為出色的一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