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
《詩經》里像《葛覃》這樣關乎布帛、服飾的詩真不少。據統計近50首,幾乎占全書六分之一(以詩三百算)。可見,研究中國的服飾,《詩經》很值得一讀。
▲呦呦鹿鳴
《詩經》為五經之首,古時候讀書人的教材,所以古人一開口便是子曰詩云(《論語》《詩經》)。《詩經》又名詩三百。詩三百分風、雅、頌。風雅頌囊括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政治經濟、地理人文、出游、祭祀等,說《詩經》是那個時期的生活簡史一點也不為過。歷史學家傅斯年先生等認為,《詩經》部分內容可以作為史料來研究。
生活,首先離不開衣食住行,衣排在第一位。這個排名也回答了關于布帛、服飾的詩為何占詩三百六分之一比例的原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人靠衣裝馬靠鞍。布帛當衣,代替樹葉、動物毛皮,人類文明邁進一大步。除了美觀保暖,布帛還有商品價值,可與其它物品交換。葛,只不過是一種常見植物,它躋身生活所需物資榜單,原因有且只有一個,它能織布。
漢服的主要材質為布帛,布帛又分布和帛。葛所織布也屬布的范疇。《中國服飾史》認為,毛、麻、葛是新石器時期典型服飾貫頭與披單服的主要材質。此外,春秋時期,葛布質量可以精益求精,可達細致如綢的效果。《越絕書》上說:“越女織治葛布,獻于吳王夫差。”彼時,葛布作為上禮,贈與當時的強國。
有一種遇見叫做,有緣來相會;有一件漢服叫做,【絲路遺珍】。
絲路思源
《詩經·葛覃》中的葛布,又名夏布。夏布和夏朝有沒有關系呢?史料文獻上沒有明確記載。只說夏布以苧麻為原料編織而成的麻布,涼爽適人,為夏天的衣裳。《越強書》上說:“葛麻山者,勾踐點,種葛麻”。又說葛布與苧麻為同義詞。引出一個非常重要的時段——新石器時期,如此,夏朝所處的時代與葛布成衣的時代相符。也很有可能,葛布影響了夏王朝的尚衣風俗,才稱葛布為夏布。
暫且撇開葛布與夏王朝的瓜葛,回到《詩經·葛覃》的境地,領略詩歌之美。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等到葛草長,歌行草書上
詩歌第三四句講,葛草蔓延伸展,長又長,漫山遍谷都有它,藤葉茂密又繁盛。割藤織麻忙,織細布啊織粗布,葛布便衣穿著很舒適。等到葛草長,割其藤再織麻,而后織布,裁剪成衣。穿上葛布新衣去干嘛呢?急著回娘家。告訴保姆心理話,說“我”心想回娘家。想以最快的的速度把衣服洗干凈,但一時心急,分不清哪些要洗,哪些不洗。
“言告師氏”, 師氏相當于現在的家政或保姆。這也反應了詩中主人公的社會地位,至少是個白領,也體現了葛布衣服在當時的受眾群體與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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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紫蘇】時,小小星辰光朦朧
葉公超先生認為,詩要多讀少講,能不做解釋就不做解釋。他在北大任教時,踐行這一解讀詩文的理念。葉公超在課堂上賞析詩歌,搖頭晃腦,一遍又一遍地誦讀,學生也跟著誦讀,就這樣漸入佳境。不妨學葉公超的方法重讀“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之句,三五遍后,筆者仿佛觸到葛的纖維,與葛布時空對話,也仿佛見到了葛布成衣時歡呼喜悅的浣衣女子。
▲【黎語】默默
傅斯年先生有一篇標題為“《詩三百》之文辭”文章。文章提出一個賞析《詩經》部分詩歌的觀點:后人詩中藝術之細密,遮沒了“詩三百”中摯情之直敘。傅斯年所舉被后人肆意加工注釋詩三百作的例子中,恰好有《葛覃》。如傅斯年所言,《葛覃》的美,美在以摯情直敘。
▲行云有影月含羞,東風臨夜【悠夢引】
縱觀全詩,都在寫女主人公回娘家前的種種籌備,卻無一筆寫回家見爸媽的場景,詩文之妙,亦在于此。那種思鄉思家之情,也隨葛草一般蔓延伸展,一天又一天,距上次回家時間越來越長,離將要回家的日子越來越近。終于,葛藤織麻,葛麻織成布。女主人早已急不可待,連夜織好新衣裳,織好新衣裳,又來換洗衣裳……
人逢高興事,太容易激動。一激動,往往不知道要做什么,詩中女主人一時不知道洗哪件衣裳。不過,最重要的事兒不能忘,要留一件拿回娘家洗,一定是家鄉水,一定是嫁時衣。一來是一種伴隨,一來是一種安慰,這讓筆者想起了唐僧取經路上隨身攜帶的那缽大唐之土,也想余光中筆下的幾行鄉愁詩。
▲布帛抹茶,詩風里的淺歌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這里的游子也包括遠嫁的女子,在外工作的年輕人。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意恐”二字越千年,今又來到你我身邊。
古代,女子回一趟娘家很不容易;而今,想回就能回。谷雨前后,有回家團聚品新茶的習俗。還在忙碌的人們,請你換上新衣衫,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