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于江楠而言,阮阮是三月枝頭的嫩芽,新鮮,純潔,唯遠觀,不可褻玩。
? ? 18歲,再好不過的年紀,江楠也經歷過那個無懼無畏,萬般可能的時代。小鎮上出來的江楠扎根在這座城市,算是活得不錯的,對于青春,他也熱血過,激情過,夢想過。可是,那場盛大的青春,終究離他太遠太遠,遠得江楠用盡一生,也跨不過他與阮阮的這段距離。
? ? 25歲的江楠第一次參加販毒案的抓捕活動,只用了一個星期,他就將阮秀娟和同伙送進了牢里。可是,故事永遠沒有結束,那一年,他遇見了12歲的阮阮,失去媽媽的小丫頭要么被送去福利院,要么餓死,江楠也不知道是自己心軟,還是偏執的認為救人是警察的責任,于是,就在那場盛大的,熱血沸騰的青春里,江楠將12歲的阮阮領回了家。
? ? 江楠是阮阮口中的叔叔,是阮阮家長會上的長輩,是手術同意書上的監護人。江楠的每一個身份都做的那么好,年少的阮阮愛他,視作家人,視作叔叔,視作朋友,更視作愛人。
? ? ? 道德與倫理,那是江楠最害怕的兩個詞,但愛上阮阮的時候,他將徹底被它們捆綁一生……
第一章生日
江楠到公寓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凌晨,太著急,鑰匙在鎖里轉了好幾圈才慌慌張張的打開門。
客廳里沒開燈,只有電視的幽藍光亮忽明忽暗,電視里正在播阮阮看過好幾遍的蠟筆小新,遠遠地就能聽見小心憨嘟嘟的聲音,江楠擔心阮阮又歪在沙發上睡著了,所以進來的時候腳步輕輕的,唯恐吵醒了阮阮。
十幾歲的年紀,好像總有睡不完的覺,阮阮也是這樣,江楠曾經叮囑過她,不要熬夜等他,可阮阮就是不聽。江楠伸手去抱她,阮阮翻個身,遙控器從她手里滑落下來,幸虧江楠身手敏捷,迅速接住了。
? ? 因著脖子下手臂的顫動,阮阮卻醒了過來,睜開一雙惺忪的眼睛,瞧見是江楠時,瞬間有了精神,眨動一雙玻璃彈珠似的眼睛,剔透得熠熠生輝。江楠撫摸阮阮的亂發,笑得一片柔軟,“當真以為我不會為你慶生了,把你驚訝成這樣?”
? ? “可不是嗎,你都連續一個星期沒在12點之前回來了。”阮阮本來想跟他生氣,可是只是做樣子雙手撐撐腰就笑了出來,實在太開心,笑容都忍不住從她嘴里溢了出來。阮阮伸手掛在江楠脖子上,湊近了狠狠一口親在他臉上。“你能趕回來,我是真開心,本來都以為你把我生日給忘了的。”
? ? ? 江楠揉她的亂發,笑得寵溺,“傻丫頭,今天可是阮阮十八歲生日,成人禮呢,這么重要的日子,江叔怎么也不會忘記的。”
? ? ? 十八歲了啊,轉眼就是六年,江楠看著阮阮,以前圓潤的小臉的確長開了,一雙丹鳳眼,笑起來仿佛流淌著一彎清泉,既透著少女的純凈,又洋溢著女人的嫵媚,尤其披散著一頭長發,江楠居然覺得眼前的阮阮都有了幾分女人味。
? ? ? 江楠有些失神,想起領著小丫頭回來的時候,她才十二歲,自己那時候也不過二十五,第一次接受上級的任務,難免急功近利了些,也就短短一個星期,江楠就端了那伙販毒販子的老窩。
? ? ? 同事們當時是說不出的高興,還沒出房間,就一起商討著晚上去哪喝慶功酒。江楠卻始終心有余悸,明明已經聽不見了,可剛才小丫頭撕心裂肺的哭聲就是不停的在耳邊回蕩,江楠想起小丫頭抓著媽媽的手怎么也不肯松開的情景,他有些震驚,不過十來歲的姑娘,為了保護媽媽,盡然可以跟幾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拉車近半個小時。趙子楊拍他的肩,笑他杞人憂天,他說丫頭的事自然有福利院會管,而且沒了媽,總還有個爹。趙子楊滿臉的歡快,搭攬著江楠的脖子,揚言要去找上級討賞。
? ? 可是,丫頭她媽說,她是私生的,沒有爹。
? ? 江楠不知道阮秀娟是不是為了包庇家人,可阮秀娟跪著求自己照顧阮阮時,他心軟了。
? ? 將南還是折了回去,當時阮阮歪在沙發上,哭倒是沒哭了,就是空洞著一雙眼睛望著窗外,瑟瑟發抖。江楠掏了五十元錢給了她,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說,“拿著錢去吃個飯,以后好好學習,做個好人,別學你媽。”他又覺得自己說話不妥,換了話題,“試著聯系一下你的爸爸吧,如果實在聯系不上,”江楠又掏了自己的名片遞給阮阮,“如果實在聯系不上,你就打我的電話。”
? ? ? 那天以后,江楠卻是一直都沒接到過小丫頭的電話,再次見到阮阮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后了。江楠有些不放心,抱著試試的心態去樓上看看,推開公寓門的時候卻嚇了一跳,阮阮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頭靠著墻,蒼白無力的小臉憔悴得不成人形,江楠問她:“你沒吃過飯?”軟軟微笑,使勁拉扯著嘴角,艱難的搖頭。江楠更是疑惑,“我不是給過你錢么?”阮阮沒說,江楠給的錢,她第二天交了學校的補課費。
? ? 也許是阮阮的樣子太可憐,也許是阮秀娟求自己照顧阮阮時的表情太凄涼,江楠的心兀得就抽痛起來。
? ? ? 江楠最終還是將阮阮帶回了家,在局里所有同事反對的情況下。江楠始終偏執的覺得,他不能因為抓了壞人就讓無辜的孩子受苦,救阮阮是他的責任。盡管,女友隔天就跟他提了分手,江楠也沒后悔過。
? ? 阮阮從沙發上跳下來,歡快的跑去冰箱拿蛋糕,江楠接過蛋糕放在桌子山,捧著打火機點燃了蠟燭,阮阮趴在桌子上,一臉期待地盯著燃起的燭火,印著18的彩色蠟燭,泛著幽藍的光,照著阮阮白靜的臉,她漂亮的大眼睛在燭火下投下大片的虛影,像極了兩只蝴蝶,呼哧著小翅膀,一直飛落到江楠的心頭。
? ? 江楠拍著手掌,唱起了生日歌。江楠的聲音不算好聽,帶著些嘶啞,阮阮卻覺得江楠唱的歌是她聽過的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她始終記得,曾經無數個夜晚,噩夢中驚醒的阮阮就是聽著江楠的歌聲入睡的。
? ? “江楠,我好幸福。”阮阮紅著臉看江楠,就那么脫口而出了。
? ? 江楠怔了怔,阮阮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他聽著總覺得怪異,他伸手點阮阮的鼻梁,半是嗔怪,“是江叔!”
? ? 阮阮不滿的撅撅嘴,抗議著:“我已經十八歲了,別總拿我當孩子。”
? ? ? 江楠搖搖頭,始終是個孩子,他也不與她計較,提醒她,“該許愿了。”
? ? 阮阮閉著眼睛,雙手合十,許了愿,吹了蠟燭,異常的興奮,“江叔,快切蛋糕。”
? ? 江楠舉著刀子往盤子里放蛋糕,問阮阮許了什么愿。
? ? 阮阮伸出手比劃著,“我許了兩個愿望,一個希望媽媽早點出來陪我,一個……”阮阮突然不說話,只是盯著江南看,然后笑得神秘兮兮的。
? ? 江楠問她,另一個是什么。
? ? 阮阮說是秘密,拿著勺子舀下一塊蛋糕遞給江楠。阮阮胡鬧慣了,江楠也懶得同她計較。“今天跟媽媽通過電話了么?”
? ? 阮阮點頭,“媽媽讓我聽你的話,不能讓你操心,還讓我高考加油,說等我的好消息。”
? ? “嗯嗯,要好好學習。”江楠點著頭,去翻沙發上的公文包。
? ? 長方形的小禮盒,裹著粉紅色的禮品紙,盒子上綁了阮阮喜歡的蝴蝶結,阮阮接過盒子,笑得異常興奮。“給我的禮物么,是什么?”
? ? “DIOR的口紅,送給阮阮的成人禮。”
? ? 阮阮有些驚訝,她以為江楠又會送她鋼筆或者筆記本什么的,瞇著眼睛,阮阮眼里滿滿都是難以置信和懷疑。“江叔,這一招是誰教你的,還挺會討女生歡心的。”
? ? 江楠笑得淡然:“如煙跟我說,她十八歲的時候趴在DIOR的裝柜上盯著這只口紅看了一下午,原本我是懷疑這東西是否真有她所說的這么大的魅力,不過這會看到你的反映,我倒是信了。”
提到柳如煙,阮阮有些不高興,那個總是在江楠身邊轉來轉去的女人,阮阮是說不完的討厭。“你干嘛什么都問柳如煙啊,給我買禮物直接問我不就得了嗎?”
? ? “不許沒禮貌。”江楠板著臉,斥責阮阮,“你應該叫她一聲阿姨的。”
? ? 阮阮不說話,撕扯著盒子上的蝴蝶結,她討厭柳如煙,更討厭江楠因為柳如煙跟自己生氣。
? ? 江楠總歸是拿阮阮沒辦法,罷了,他嘆口氣,伸手揉阮阮的頭,“等高考通過了,想要什么禮物?”
? ? 孩子的氣,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聽到禮物,阮阮又立刻打了雞血似的,幸福的眨著大眼睛,“你陪我去畢業旅行。”
? ? 江楠笑得寵溺,答得也爽快,“成,我帶你去我老家轉轉,那里有你惦記了好久的大海看。”
? ? “說話可算數?”阮阮伸手要拉鉤蓋章。江楠用食指粘上一點奶油點在阮阮的額頭上,取笑她,“都十八歲了,還像個孩子。”
? ? ? 阮阮就那樣跟江楠鬧騰起來,兩個人黏了一身的奶油,滿屋子的跑。
? ? ? 江楠是人民警察,平時都是一本正經,不茍言笑的,只有見了阮阮,他才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有說有笑。江楠有時候會疑惑,究竟是自己拯救了年少的阮阮,還是阮阮給自己平靜如死水的日子里照進了陽光。
? ? ? 這樣子的生日,江楠陪著阮阮過了六個。剛剛把阮阮領回家的時候,小丫頭足足半年沒跟自己講話,阮阮十二歲生日的那天,江楠捧著蛋糕走到阮阮身邊,阮阮第一次開口講話,第一句卻是,“江楠,我真是恨透你了。”
? ? ? 江楠始終沒辦法忘記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倔強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她說恨透了自己,那么小的年紀,吐出的每一個字卻都是近乎崩潰的模樣。
? ? ? 江楠當然明白,自己既是仇人又是恩人的身份,讓阮阮極其憎惡又不得不喜歡。他只當她是個孩子,涉世未深,自然處理不好這些復雜的情緒,但他愿意用心,做個好長輩,把阮阮的心給捂熱了。
? ? 一切倒是朝著江楠的預期發展,阮阮很聽自己的話,成績也好,再過幾年,等阮秀娟出獄了自己就可以把阮阮送回去了。
阮阮舉手,大片的奶油抹在江楠的臉上,笑得燦爛無比,阮阮的笑最是好看的,瞇著眼睛,嘴上露出兩顆小虎牙,可愛至極,江楠看的不禁失神,想著再過幾年要把她送還給阮秀娟時,江南突然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
第二章 畢業旅行
六月底的畢業考試,江楠為阮阮異常擔心,考試前夕給她買了牛奶,提醒她復習不要太累,得注意身體。轉念卻又叮囑,“復習也別太松懈,不要總貪玩,上課一定要認真聽講。”
聽著江楠喋喋不休,阮阮笑得眉飛色舞的。說江楠啰嗦得就像個老頭子。
好在,阮阮的高考屬于正常發揮,查成績的那天,江楠陪著阮阮在電腦前坐了一天,又是對試卷答案,又是查學校錄取分數,時鐘敲過12
點,江楠是迫不及待地輸入阮阮的準考證號的,那勢頭,絕對比自己當年查成績還要緊張。
523的鮮紅數字,不是特別高的分數,但上市內的大學,已經綽綽有余了。
阮阮松了口氣,抓著江楠的胳膊只撒嬌,你可說過等我通過高考要陪我畢業旅行的。
江楠心情好,回答得特別痛快,“成,明天我們就回老家。”
阮阮坐了生平第一次火車,十幾節長長的車廂看不到首尾,阮阮只覺得刺激又新奇。江楠坐在她旁邊,阮阮一直興奮的趴在玻璃車窗上,指著北方城市瞧不見的郁郁蔥蔥和清可見底的河流贊不絕口。“江叔,你看,那河水怎么就那么清啊,我都感覺小魚兒游到我眼睛里來了。”
江楠被阮阮逗樂,說她夸張。
阮阮不說魚了,又改說樹,“江叔你看,這邊的樹跟T市的也不一樣,長得彎彎曲曲的,從來沒人修剪過,可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樹,勃勃生機,自由自在的,不似T市的,長在溫室一樣。”
阮阮這話,江楠倒是贊同,潛意識覺得,人也跟樹一樣,而小鎮里出來的江楠覺得自己更像這荒野中的樹,不修邊幅,卻勃勃生機。柳如煙曾說過,江楠是實實在在的鳳凰男,江楠雖覺得自己擔不起這么戲劇性的字眼,但大學畢業后,獨自一人在大城市打拼,從小警員到二級監警,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是絕對值得肯定的。
阮阮吃了些零食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朝江楠這邊側著頭,露出半張臉,長長的馬尾垂在肩上。雖是七月,火車里的冷氣開得足,溫度卻是很低的。阮阮只穿了薄薄的連衣裙,熟睡的阮阮受了涼,打了好大一聲噴嚏,江楠想叫醒她,阮阮揉揉鼻子,卻歪過頭去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得更深。江楠無奈的搖搖頭,脫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