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秋風,霜花滿地。
今年的中秋來的似乎比往年早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漂泊在外的原因,秋天的景象都被高樓遮擋馬路掩蓋。老家的秋天不是這樣的, 中秋就更加明顯了。
老家的秋天清晨的涼意里夾了絲絲細密的寒氣,地里的麥子早就收完了,山藥的苗子在偌大的地里縮成一朵朵小小的枯萎的墨跡。菜籽在秋風里搖曳,還有那沒來得及收的莜麥,在秋風里風鈴一樣唰唰的來回跳舞唱歌。楊樹榆樹的葉子在風里飄,到處是秋天豐收的殷實,雖然天高雁去,葉落悲涼,可中秋節依然是飽滿歡樂的。
在我的記憶里,只要是過中秋節,那一定是最忙的季節,也是秋天最涼的氣候。
人們忙著在地里起山藥,中午是不回家的,拿幾個月餅一壺開水在地里將就吃點喝點,這中秋的午飯就算是打點了。節日固然重要,可是那滿地的莊稼可是不等人,緊趕慢趕的就凍在地里了,農民一年的辛勞可都在這里面。
小時候,每次中秋節,父母都是上了燈才回家。起了一天的山藥滿滿的拉一車回來,母親匆忙的在岔路口下車,趕回家安頓雞狗豬羊,安頓好了趕著和面剁餡包中秋的餃子。
而我們則要跟著父親的騾車去山藥窖里放山藥,到了窖口,先把騾子車卸下來,騾子栓好。開始往窖里放山藥,我們父子三人用手把車里的山藥順著窖口推下去,那剛起的新鮮的山藥像黃色的蜜蠟珠子一樣滾落下去,等推完了。父親就會說,你們先回去,他一個人下窖里再把窖口處的推進去,往往干完回家后就已經近十點鐘了。
等母親的餃子下鍋,我和弟弟已經困得顛三倒四,不過小時候那鍋稀罕的餃子是怎么困也要吃到嘴里的。
每年的中秋節吃飯前母親總會說,把月亮供一下,我們最高興做這件事了。把月餅西瓜和幾個小果子擺好放在盤里,父親端出去,我們畢恭畢敬的望著月亮。母親說看見嫦娥和玉兔了吧?我會凝著眼勁兒看半天,我就想知道那里真的有嫦娥嗎?不過我小時候每次都能看見玉兔,現在想想大概是自己的眼意。
記得有一年中秋節,母親讓我早早回來幫她燒火,我是太陽剛落山回去的。燒水燒到一半,我們村的馬群回來了,我們村里那個時候家家養馬和騾子,夏秋忙的時候就把馬趕在一起家家輪著放。
那天正好是我們村的劉栓柱放馬,他把馬群趕回灘里就沒管回去了,我家的騾子是個硬生生的脾氣,一轉眼就跑的沒影了。我出去逮騾子,找了半天沒找到,就去問他,叔我家騾子回來沒,怎么灘里沒有?他那天不知道怎么了?沖著我大吼道:“你家的騾子我怎么知道?自己找個,我還能給你送了家門口。”我從小父母都沒有這樣過,哪受的了這樣的氣, 哭著往回走,正好遇見回來的母親。
她問我怎么了?我說騾子找了找不到,去找放馬的家里問他沖我喊了半天。母親疾步找去他家,起先和他理論,不管怎么樣不能罵孩子,他那天大概心情不好又一貫在村里橫行慣了。指著母親就是一頓罵,我記得那天母親和他吵的不可開交,直到吵的放馬人拜下陣來,母親才拉著我回家。
我那天很害怕,以為找不到騾子母親會責怪我,可令我意外的是一向隱忍大度的母親會為了保護我而吵架,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識她吵架 ,吵的痛快淋漓。
那一年的中秋全村人都睡了,我們才出來供月亮,吃餃子的時候就已經快十二點了。我記得我和弟弟站在院里看月亮的時候,兔子像要跳出來一樣,那輪明晃晃的月亮玉盤一樣掛在天上,我家門前的秋草墨玉一樣在月亮的清光下濃厚郁烈。
這事過去有二十多年了,我一直記得那個中秋,倒不是記恨那鄰里的拌嘴矛盾,而是想起那些年的歲月,母親是怎樣拖著疲憊的身體保護我們。
雖然在那清苦的村子里。不管是委屈矛盾還是忙碌貧窮,終歸是熱鬧的親切的,那節日也是隆重的講究的。
而如今我們的節日都是在手機里過,鄰里互相見面招呼不打,關起門來各吃各的,各過各的,節日是越過越沒意思。
但是有一點,想家的心情是不變的,回家的心情也是最殷切的。借老同學玉清朋友圈的一句話結尾吧。
再美得風景,也不及游子回家的那段路,回家是我們唯一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