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南方文壇 2010年02期
從我開始寫,用朋友們的話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文章時,心里感覺是玩票。看了一部電影,隨手寫個影評,看到一件壞事,隨時發點意見,就像小時候作文。很多年,我一直以為,將來我是要寫小說的,我要寫我們這一代的青春之歌,我們這一代的怕和愛。甚至,內心深處,我有些看不上做批評,覺得那不是和生活短兵相接,是二傳手的位置。
但我現在完全不這樣想了,甚至,我認為,就像我們有過盛唐詩歌,宋詞元曲,眼下,正是批評的時代。互聯網無遠弗屆的今天,“批評”告別傳統學院派的模式樣態,從自身的僵局中至死一躍,不僅可以有金庸的讀書量,還能創造艾略特所說的經典,所以,如果要說批評觀,我會堅持,用寫作的方式從事批評。
我說寫作的方式,不主要指文章的修辭,當然,這是很重要的一面,但更重要的是,在今天做文學批評也好,文化批評也好,都必須和當年站在廣場里大聲念詩的人那樣,問題和語言都應該來自內心的痛楚來自對生活的修正或贊美的渴望。世界有多大,批評走多遠,所以,本質上講,在今天,批評將承擔起所有的文學任務,它不是宣言,它是我們這一代的責任,要說燦爛,會很燦爛,要說艱辛,會很艱辛。
也是在這個意義上,我最欽佩汪暉老師當年編《讀書》的努力,欽佩我的導師王曉明轉向文化研究的決心。在這個時代,批評不再是代表知識群體發言,批評作為人們的聲音尋找它自己的廣場,藉此,批評告別沙龍酒會告別西裝領帶,批評成為生活,生活解釋批評。這樣說,好像有去知識化的傾向,暗地里也掩護了自己的無能。不過,作為一個跟著周圍的朋友走上批評道路的新手,我得很坦誠地說,作為信仰的批評如果要通過知識來吸引民眾,那不走遠,相反,像我這樣頭腦簡單的人也能憑著熱情投入批評,恰是因為這個領域的生產力方式是社會主義式的,辯證地普及,辯證地提高。而我自己,則通過這種批評,和我當年的夢想會合,或者,就事論事地說,通過批評,我實現寫作的夢想。
而我希望,當我從初級階段起步的時候,能夠通過不斷的學習,不斷地把最有力量的自己召喚出來。十幾年前,看了幾千部電影就自以為能寫影評,后來被我周圍的朋友批評為腐朽,當年我完全不以為然,覺得自己才是懂電影的人,這幾年,看了我們自己的20世紀五六七十年代的很多電影,終于發現以前有多么簡單,就像茨維塔耶娃說“我的青春,就像一件粗活”,我現在也這么看當年的自己。不過,我想,所有這些步驟,說是成長也好,說是寫作也好,都得我自己去慢慢經歷慢慢改變,這樣,當我今天去做研究,中國電影研究也好,世界電影研究也好,都會是無一例外地回答同一個糾纏自己的問題:我們的自己的中國的電影。
人生過去一半,批評卻剛剛起步,碰到能有強大的理論描述生存困境的師兄師妹,我心里總是滿懷敬佩,不過,我也不著急,因為對我來說,批評是文學任務,是所有的文學任務,那么,有人寫詩,有人就可以寫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