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20日，新年伊始，上海傳來壞消息，浦東人民醫院一位張姓醫生因感染H7N9禽流感，病重不治，最終離世。此事經媒體報道后，頓時引起了廣泛關注。從百度指數上看，“禽流感”與“H7N9”這兩個關鍵詞的關注度當天即暴升至前一天的3倍，足見一斑。
H7N9的關注度驟升
這一事件之所以如此吸引眼球，蓋因被感染者是常年接觸病患的醫生，故而傳染源有可能是來院患者。這不由得讓人揣測，H7N9人傳人的噩夢或許正在成為現實。倘若僅在禽鳥間肆虐的H7N9病毒具備了人際間流行的能力，這驚人一躍對人類而言不啻于巨大的災難，
事實上，這種擔心并非杞人憂天，前車之鑒依然歷歷在目：遠有20世紀導致成百上千萬人死亡的三次流感大流行，近有本世紀初給我國造成巨大人員財產損失的SARS流行。
那么，上海這位醫生體內的H7N9病毒是否源自人際間傳播？病毒的人際間傳播需要具備何種條件？面對禽流感，普通人又當作何準備呢？
上海病例并非人傳人
關于這位上海醫生的病況，媒體、其所在醫院乃至地方及國家衛計委對諸多信息都有較為詳盡的披露。就目前的掌握情況看，應可確認并非人傳人。
據浦東人民醫院表示，在事發前后，醫院并未接診H7N9患者，并且H7N9病毒所致的感冒發燒一般由醫院的的呼吸科或發熱門診處置，與張醫生所在的急診外科無涉。
此外，患者的所有密切接觸者（包括同院醫務人員及家屬）均未出現發熱、咳嗽等呼吸道癥狀。對患者發病前接診的病人開展初步排查，也未發現有異常情況。
根據進一步的調查，患者于1月4日晚曾住宿父母家中，其隔壁鄰居有飼養鴿子的情況。患者所在醫院正門馬路斜對面有一家設有活禽交易的菜市場。患者發病前10天內無流感樣病例直接接觸史。
鑒于這些情況，雖然直接準確追溯到患者的感染源困難較大，但其罪魁禍首有很大可能性依然是活禽。
由這些線索推斷，基本可以排除張醫生是經由人傳人而發病的可能。對此，國家衛計委新聞宣傳司司長毛群安也表示，尚未發現H7N9人傳人，目前情況安全，在可控范圍內。
什么是有限的非持續的人傳人？
雖然上海浦東人民醫院的這一病例不能視作人傳人，但將其比作虛驚一場卻也失之輕率。關注H7N9發展狀況的人或許注意到，近幾日，隨著疫情的進展，各級衛生部門明顯提高了防控的調門。
1月26日，衛計委發布了2014版《人感染H7N9禽流感診療方案》（以下簡稱《方案》）。相較2013版，新版方案在諸多方面進行了更新和修訂，并指出目前大部分人感染H7N9禽流感確診者為散發病例，有個別家庭聚集發病現象，但尚無持續人際間傳播的證據。
值得關注的是，《方案》提到，不排除有限的非持續的人傳人。那么，這種類型的人傳人與真正意義上的人傳人有何區別與聯系？想要回答這一問題，首先需要了解禽流感病毒感染人類的所需要跨越的種屬障礙。
我們可以將禽流感病毒感染人體細胞的過程形象地比作一次攻城戰，攻方是禽流感病毒，收方則是人體。大戰伊始，病毒首先需要通過“護城河”，即呼吸道表面的粘液和肺泡分泌物。
這些粘液和分泌物不但對吸入呼吸道的塵埃和致病微生物有物理的阻隔作用，而且其中還含有可中和禽流感病毒感染力的物質。經此一役，禽流感病毒的致病力會大幅下降。
闖過護城河的病毒這時已兵臨城下，攻城之役蓄勢待發。在這一關，狡猾的病毒一般采取里應外合之計。人流感病毒在呼吸道上皮細胞上就有特異的“內應”受體幫忙，病毒包膜蛋白能與這一受體特異性的結合，進而侵襲人的呼吸道。但是相較人流感病毒的“內應”受體數量，禽流感病毒的幫手要少很多。這樣一來，后者登堂入室的難度系數就大大增加了。
戰斗依舊在繼續，很不幸，頑強的禽流感病毒在“內應”的幫助下終于攻下城池（即人體細胞）。不過就機體而言，局部戰斗的失利并不意味著整個戰役的失利，而且病毒攻下城池并非目的而是擴增自身實力的手段。同樣以人流感病毒為例，這種病毒侵入人體細胞后，會接管其中的生產系統，制造出更多的子代病毒，而后再去攻擊其他細胞，從而給人體造成更大傷害。
而禽流感病毒亦是如法炮制，不過禽流感病毒利用人體生產系統時完全不稱手，導致病毒即便能感染人體細胞，復制和繼續傳播的效率也極其低下，無法給人體造成太多傷害，反而最終會被免疫系統所消滅。
由上可知，所謂“有限的非持續的人傳人”應當是指，出現概率極低，只能由一個人傳播給另一個人，無法真正做到級聯放大式的人際間傳播。
這意味著人群中的確存在H7N9病毒易感對象，亦即這些人由于具備某種遺傳特質，呼吸道上皮細胞上存在相當數量易與病毒包膜蛋白結合的“內應”，此外病毒還具備了利用人體細胞生產系統來壯大實力的本事。因此，病毒不但能夠順利感染人體，而且還能在體內大肆擴增，給患者帶來嚴重的傷害乃至丟掉性命。
此外，這種遺傳特質的存在解釋了為什么H7N9禽流感人傳人常發生在密切接觸的親屬之間（暴露于病毒環境且遺傳特質相同）。但由于這種特質在人群中出現的比率很低，因此人傳人的概率也非常低，而且無法傳播給不具備同樣特質的人。
普通人應當做些什么？
H7N9禽流感病毒的個頭遠在人們目力所及之外，作為一名普通人，應當如何應對這種病毒呢？應當說，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是比較合適的因應之道。
一般而言，衡量一種病毒是否出現重要變異，主要通過傳播能力、毒力和耐藥狀況這三個指標來衡量。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無論是從禽到人的傳播能力以及人際間傳播能力，H7N9均無明顯的升級。從毒力上看，雖然H7N9感染者發展為重癥及死亡的風險較高，但這一風險并無顯著的提高。同時監測顯示，H7N9的耐藥譜——對烷胺類耐藥，對神經氨酸酶抑制劑依然敏感——并未發生改變。
故而普通人對H7N9禽流感病毒如驚弓之鳥，聞之色變的恐慌心態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不過，考慮到世衛組織曾表示，H7N9是最有可能演化為人際間傳播的禽流感病毒。對此不以為意，不重視防護也不符合戰術上重視敵人的策略。
想要遠離H7N9禽流感病毒的滋擾，顧名思義，頭一個要注意的是遠離活禽。也就是說，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應盡量避免直接接觸活禽類、鳥類或其糞便，尤其是病（死）禽；不要購買活禽自行宰殺，不接觸、不食用病（死）禽、畜肉，不購買無檢疫證明的鮮、活、凍禽畜及其產品；生禽、畜肉和雞蛋等一定要燒熟煮透等。
其次，禽流感病毒與人流感病毒有某些相似之處。借用預防人流感病毒的某些手段，來對付禽流感病毒同樣有效。比如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平時應加強體育鍛煉，多休息，避免過度勞累；不吸煙，勤洗手，注意個人衛生，打噴嚏或咳嗽時掩住口鼻等。
鑒于流感病毒給人類帶來的巨大生命財產損失，自上世紀中葉以降，在世衛組織的領導下，各個主要國家紛紛建立了綿密的流感監測網，中國也不例外。這一網絡對減少新發流感病毒對人類的傷害居功至偉。相信此次與H7N9的競跑中，人類依然會領先半個身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