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晚了......我一邊在心里念叨一邊給教練發去一條短信：“對不起，我大概會遲到10分鐘。”

這是女兒藝術體操下課的時間，該去接她了，而我還沒出發。好在距離不遠，教練也常常拖堂，晚一點不要緊。麻煩的是她晚飯要吃的三明治還沒到手，接到她以后還得再跑一趟。

果不其然，小姑娘一上車就嚷嚷餓了：“你幫我買了脆皮雞柳三明治嗎？”

“沒呢。”我說：“我來晚了就是因為這個。”

小姑娘體操訓練每次三小時，下課已經晚上7:30了，當然餓，所以她的晚飯通常都從車上開始。今天她想吃Tim Horton的脆皮雞柳三明治。這東西不比別的，不能提前備好，否則放久了炸雞不脆了或者醬料浸軟了面包都會影響口感。我卡著時間在手機平臺上點好餐，出門去餐廳取餐，再去體操房接她，流程安排得流暢順滑。

可人算不如天算。我一走進餐廳，店員就告訴我，脆皮雞柳暫時沒貨——換煙熏牛肉三明治可以嗎？還真不行。小姑娘嘴叼，換一樣她未必肯吃。“那你能等十分鐘嗎？”店員問：“我馬上趕著炸雞。”

我看看表，還來得及，那就等吧。

十五分鐘過去了，三明治還沒好。我一邊給教練發短信，一邊問店員：“好了嗎？”

“還得再等等。”

手機點餐的時候已經付過了錢，而這附近也沒有別的Tim Horton連鎖店，除了等我別我選擇。可已經了，我能等但我不能讓教練老等著，人家要下班呢。我只好決定先去把小姑娘接回來，再跑一趟來取餐。

“別提了，我氣死了。”我對小姑娘抱怨說。

“怎么啦？”

我把剛才發生的事對她描述了一番，忿忿地說：“我得給他們一個差評！”

小姑娘似乎并不因為沒能馬上吃到三明治不開心，反倒是被我的情緒勾起了好奇心，不解地問：“為什么？”

“如果脆皮炸雞沒有了，我開始在手機上點餐的時候他們就應該告訴我。”我解釋道。

“哦，我有一個想法。”小姑娘反應很快，馬上說：“不對，我有兩個想法。第一個是有可能你點餐的時候他們還有，但是到你去取的時候沒了。第二個是你點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如果這樣他們的app應該增加一個功能，告訴你沒有炸雞了。”

我沒想到小姑娘一下子蹦出這么多想法，說：“你說得對，他們應該事先告訴我。”

“那我們現在去還有嗎？”

“還有，他們正在做。我剛才去了以后他問我要不要換別的，我說我就要炸雞，然后他們就開始現做。”

“哦，至少他們在做了。”小姑娘知道有炸雞吃還是開心的。

我繼續叨叨：“從我點餐到我去店里取，中間有很長的時間，他們接了單就應該開始準備，不用等到我去了以后才想起來現做。所以我很生氣，要給他們差評。”

“對呀。”小姑娘贊同道：“估計他們都在那兒發呆沒看見你點的餐。”

小姑娘描述的“發呆”的場景很有畫面感，逗得我呵呵一笑。我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對了，你剛才說的第一個想法，有可能我點餐的時候還有炸雞，我去取的時候沒有了。”

“對呀。”

“如果是這種情況，你覺得他們應該怎么辦？”我想考考小姑娘。

“我不知道。哦，也許他們可以多備點貨。”小姑娘想了想，補充道：“不光是炸雞，所有東西他們都應該多備點。”

提高庫存帶來的成本、生鮮食品的倉儲成本和損耗，諸如此類，當然不是三兩句話可以跟一個三年級小姑娘說得明白的，不過她能想到多備貨來應對可能出現的短缺，也算是孺子可教了。我又對她說：“你說得對，所以他們需要預測銷售來決定準備多少東西。你知道嗎？媽媽以前就是干這個的。”

她媽媽在一家大型連鎖商業集團從事物流工作，曾經負責庫存管理。小姑娘對媽媽的工作多少有些了解，但并不知其詳，這時候一下子來了興趣：“啊，她會去看需要多少貨嗎？這是她以前的工作還是現在的？”

“是以前的。”我說：“媽媽告訴過你的，她換了工作。”

“我喜歡她以前的工作。”小姑娘馬上在腦子里想象出媽媽工作的樣子：“她可以到處走來走去，看看什么東西少了就多準備一些，什么東西多了要趕快處理掉。”

“呵呵，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小姑娘又一想，媽媽好像并不常到商店走來走去，于是問道：“她是在商店里看是在電腦上看？”

“在電腦上。”

“酷！”小姑娘很開心。

我又說：“A的爸爸也做這種工作。”A是小姑娘的好朋友，我們兩家大人也是好朋友。

“哦，真的嗎？我記得A的爸爸在沃爾瑪工作。”

“是的，他以前在沃爾瑪，就是看他們商店里需要準備多少貨物。不過他已經不在沃爾瑪了。”

“那他現在在哪兒？”

“他去了百事可樂。”這也是一個小姑娘知道的品牌。

“哦，我不知道他已經不在沃爾瑪了。”小姑娘又問：“他在百事可樂做什么？”

“也是類似的工作，看看他們需要準備什么材料之類的。”

“酷！Tim Horton也應該找人看看要準備多少炸雞，然后放到他們的app里面去。”

“你說得沒錯。”

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餐廳，我把車停在門口，轉身進去取我的脆皮雞柳三明治。店員一見我回來，連忙道歉：“其實剛才你一走就好了，不好意思讓你多跑一趟。要不要來一個甜甜圈，送你的，挑一個吧。”

我也不好再埋怨什么，便說給小姑娘挑一個她喜歡的甜甜圈。店員又多取了一個新品種甜甜圈，一并遞給我：“你自己也來一個吧。”

我回到車里，把三明治遞給小姑娘：“快吃吧！他們還送了我兩個甜甜圈。”

“耶！”

“今天太晚了，你不能再吃甜食了，明天早上吃吧。”

“我知道。”

“你知道他為什么送我甜甜圈嗎？”

“為什么？”

“這叫客戶滿意度。我前面白跑了一趟，很不開心。我不是跟你說我準備給他一個差評嗎？現在他送我兩個甜甜圈，就是想讓我開心。讓顧客高興很重要。”

小姑娘悶頭吃開了她的三明治，看樣子吃得很開心。我這個顧客高不高興似乎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