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
一想到母親,很多人可能會聯(lián)想到康乃馨、百合、月季、木槿……這類花大多是溫柔的代表。我也想尋一種花來比喻媽媽,翻遍了所有花語,難過地發(fā)現(xiàn),竟然找不到一種花能夠完全形容我媽。
比漢子還漢子的女人
記事起,溫柔、慈愛這些詞從來都是用來形容“別人家”媽媽的。用現(xiàn)在話來說,“那是什么鬼?”
不知從幾歲開始,只要不下大雨,除了吃飯和睡覺,家里幾乎看不見我媽——她不在地里,就是在去地里的路上。
她一個人種六七口人的地,放牛,喂豬,回到家還得洗衣、做飯。地里莊稼都種下,該收的都收完的時候,女人們大多一手挽著孩子,一手拿只鞋底,東家長李家短,兩家一遛,一下午就過去了。
這時候,我媽就跟著一幫男人抄起鐵鍬去挖運(yùn)河(那時候沒有挖土機(jī),河溝全都是人工挖)了,如果誰曾經(jīng)在我家鄉(xiāng)附近,那一段正在挖運(yùn)河的男人里,看見個一米五出頭的女人擼著袖子,揮汗如雨,那個人基本上就是她。
如果,你曾經(jīng)看見,有個滿身泥漿的女人拎著裝滿水泥的桶在工地上來回奔走,那也可能是她。
或者,你曾經(jīng)在我家附近的田間,看見像小山一樣的草垛向我家的方向移動,那堆草下面可能就是她。
又或者,在哪個初春我家附近的小河里,你看見有個女人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撈螺絲,那個人可能就是她。
我一直不知道,沒上過學(xué),大字不識一個的她,怎么就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她從來不會閑著,從來不會說,我窮,我就忍著。她總是不服輸,甚至超過了很多村里的男人,她總是在找各種能夠改善生活的方法,而不是坐以待斃。
雙面性格
我們姐弟別想犯錯,只要敢犯,鐵定逃不過一頓臭罵,甚至一頓胖揍。某次,在同學(xué)家玩得忘記了時間,回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爸媽滿村找人,甚至到河邊張望了好多次。
我們倆剛回到家,我媽抄起一根枝條就抽,抽得我們滿屋亂竄,揍完了還不許哭。我們都很怕媽媽,在棍棒底下,都養(yǎng)成了守時的習(xí)慣。
她常常教我們不能拿別人家一針一線,不然非得被打到手上根根青筋暴起;不許先動手打人,但別人打了還手,不要做刺頭,也不要做慫包。(我發(fā)現(xiàn),這就是小時候誰動我一下,我非得跟他打個你死我活的理由)
可是,一直不理解的是,我媽對不管遠(yuǎn)親還是近鄰都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只要開口,就沒有我媽拒絕的事,用流行話說,她是那種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為此在我媽行走到的江湖里,都能結(jié)交一幫愿意和她交心的朋友。
深藏的愛美之心
我見過媽媽年輕時的照片,兩條長長的辮子垂到腰間,白衣黑褲,身材凹凸有致,撐一把油紙傘,巧笑嫣然。一直很郁悶,差不多的年齡,我怎么和她就天壤之別。
八十年代,我們這樣的家庭實在是困難,記憶里我們的衣服大多是暗色的,用她的話說,耐臟。
但我很清楚地記得,她為數(shù)不多的衣服里有一身天藍(lán)色的套裙,上衣繡了的花別致淡雅,合身的剪裁把人襯托得愈發(fā)精神,這套衣服只在每年夏天去親戚家時媽媽才舍得拿出來穿上。
每次穿完,她都會洗干凈整齊地熨平,小心收好。直到前兩年,搬新房子我好像還看到過,還是很新。只是她現(xiàn)在變胖了許多,腰上的肉也變得松松垮垮。終于,那件曾經(jīng)舍不得的寶貝都只能放在記憶里了。
這幾年,我們姐弟相繼各自組成新的家庭,我媽的愛美之心才漸漸顯露出來。她喜歡各種紅色的衣服,紅色的T恤,紅色的襯衫,紅色的毛衣,紅色的羽絨服,長的,短的。打開衣柜,如果不是分開放,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樣。
有時候,我會幫她買些衣服,大多時候她都不喜歡。她說,年輕時候穿不了花花綠綠的衣服,現(xiàn)在怎么也得補(bǔ)回來。我不甘心,掙扎了幾次,還是沒能說服她嘗試些其他顏色,索性隨她去了。
幾十年從未為自己活過,現(xiàn)在隨她高興吧。
簡單的快樂
從爸媽結(jié)婚時起,我媽就很少出遠(yuǎn)門,更別提到哪里去旅游。
去年夏天,她終于第一次約上幾個鄰居去了海邊。回來她告訴我,海真是藍(lán)色的,碼頭停著很大很大的船,海邊的風(fēng)大得要把人吹起,原來海水真是咸的,怕我不信,悄悄告訴說,是真的,我蘸了點嘗的。
我一聽,眼淚差點就掉下來。我們外出上學(xué),工作,戀愛這些年早就去過不知道多少地方,卻總以沒有時間為由,從來沒有帶父母出去過。
我媽不識字,學(xué)了很久,才學(xué)會用手機(jī)簡單打電話,拍照。那次去海邊,她特地叫同行的人給她拍了好幾張照片,那些照片被她拿回來到處炫耀了差不多有一個月。
只要有人到家里來,她總能扯到她去海邊的事,每次都那么幾句,翻來覆去地說,到最后,只要有人來家里,說話超不過三句,我就知道下面又該說大海的事了。
只要誰稍稍表現(xiàn)出一點點羨慕,她就會開心一整天,我猜,那時候她心里一定在想:看,我去過,你們沒去過吧。
從前她一直很忙,很少見她侍弄些花草,屋子前后都種滿了蔬菜。所以,一年四季我們家都不缺新鮮的瓜果,在鄰居家沒有下飯菜時她總會拿一些送過去。媽媽總說,吃得差點不要緊,各種蔬菜都吃些,營養(yǎng)就夠了。
現(xiàn)在,我們常年不在家,她圍著菜地種了一圈各色的花草,花種大多是從其他養(yǎng)花的人家討來的。品種極雜,一年四季倒也花開不敗,月季,迎春花,仙人掌,向日葵……她還喜歡房前屋后種各種果樹,桃樹、梨樹、核桃、銀杏、柿子……
彼時花開,蜂飛蝶起,待到成熟之時,果香四溢。
我找不到哪一種花能夠完全形容媽媽,因為她是一座園,花開四季,以驕傲的姿態(tài)。
從前我們是她的詩和遠(yuǎn)方,現(xiàn)在我想讓她找回自己的,以她喜歡的方式。
the end
水湄:簡書誠意作者,致力于從生活的細(xì)節(jié)里尋找問題的解決方法,為你打開隱形的窗戶,幫你獲得更好,更精彩的人生。
我在這里,一直等你,等你來說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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