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我們邁入未知的歲月。雖然人們在歲末年初免不了彼此互致美好祝愿,但人人知道,未知難以預料,尤其對遭遇各種困苦的人來說,一句“新年快樂”絕不足以讓人高興起來。
林先生是個不喜歡跟人說“新年快樂”的人,自己不愛聽,也不愛對人講,因為我覺得一句“新年快樂”很不走心,客套得蒼白無力。
今天是12月27日,再有幾天就迎來新的一年,我把我特別喜歡的兩首英文詩分享給我的讀者,算作林先生版本的新年禮物。
第一首詩的標題是《新年之門》,作者是英國女詩人哈斯金(Minnie Louise Haskins)。
The Gate of the Year
(Excerpt)
And I said to the man who stood at the gate of the year:
“Give me a light that I may tread safely into the unknown.”
And he replied:
“Go out into the darkness and put your hand into the Hand of God.
That shall be to you better than light and safer than a known way.”
So I went forth, and finding the Hand of God, trod gladly into the night.
And He led me towards the hills and the breaking of day in the lone East.
So heart be still:
What need our little life
Our human life to know,
If God hath comprehension?
In all the dizzy strife
Of things both high and low,
God hideth His intention.新年之門(節選)
我對站在那新年門前的人說:
“請借給光,讓我安全地踏入未知。”
但他說:
“走進黑暗吧,把你的手交給神,
那比光更亮,比已知的路更安全。”
我走向前,尋求神的手,然手欣然走入夜間。
他指引我走入山丘,一路向東,拖著孤單的身形,走在破曉前的漆夜。
如此,讓心安然:
我們的人生何須知道,
如果神有周全?
在一切事物上的昏眩掙扎,
無論高低,
神隱藏他的旨意。
這是一首敬神的詩,用來安撫那些處于困苦迷惑和掙扎中的受難者,告訴他們不要害怕和彷徨,勇敢地走進未知的暗夜,神把前路都已安排妥當,人們所經歷的痛苦磨難都隱藏在神的設計里。
這首詩創作于1908年,發布于一本叫《沙漠》詩集中。這本詩集印刷量很少,詩人只贈給了身邊的好友。1939年,一位貴族小女孩讀到這首詩,十分喜歡,還把這首詩讀給自己的父親。這位父親就是當時的英國國王喬治六世,而這個小女孩,就是現在的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
1939年圣誕節,喬治六世第一次發布圣誕講話,為了安撫戰爭籠罩下大英子民,他在講話的中引用了《新年之門》的前兩句:
And I said to the man who stood at the gate of the year:
“Give me a light that I may tread safely into the unknown.”
And he replied:
“Go out into the darkness and put your hand into the Hand of God.
That shall be to you better than light and safer than a known way.”
國王的那次圣誕講話大大激勵了處于戰爭籠罩下的英國各階層民眾,這首《新年之門》的詩也由此被廣為流傳。這首詩一直被幾代英國王室所喜愛。位于溫莎城堡的喬治六世紀念堂的紀念碑上就鐫刻著這首詩。2002年,在英國皇太后(女王母親)的葬禮上,朗誦《新年之門》這首詩是葬禮的儀式程序之一。
詩人原本給這首詩起的名字是《上帝知道》(God Knows),但由于“Gate of the year”一句被引用和吟誦太廣,人們干脆把《新年之門》這樣的標題給予了這首詩。
相較于《新年之門》中的那種“平靜坦然接受上帝或命運安排”的態度,還有另外一類人,面對苦難,昂起不屈的頭,以個人強大的意志戰勝苦難,這是另外一首詩《用不言棄》(Invictus)所體現的。
Invictus
Out of the night that covers me,
Black as the pit from pole to pole,
I thank whatever gods may be
For my unconquerable soul.
In the fell clutch of circumstance
I have not winced nor cried aloud.
Under the bludgeoning of chance
My head is bloody, but unbowed.
Beyond this place of wrath and tears
Looms but the Horror of the shade,
And yet the menace of the years
Finds, and shall find me, unafraid.
It matters not how strait the gate,
How charged with punishments the scroll,
I am the master of my fate:
I am the captain of my soul.永不言棄
沉沉的夜色籠罩著我,
就像兩極之間的地獄般的黑暗,
不管是何方神靈我都要感謝,
賜予我桀驁不屈的靈魂。
在不幸的蹂躪下,
我沒有退縮或哭嚎。
在命運的恫嚇下,
我傷痕累累,但誓不低頭。
憤怒與淚水之外,
隱約呈現恐慌的陰影,
但歲月的威脅,
發現和將會發現我無所畏懼。
不管門有多窄,
不管條令上的懲罰如何,
我是自己命運的主宰;
我是自己靈魂的舵手。
“Invictus”是拉丁文,意為“不可戰勝”。從構詞上說,這個詞由“in”和“victus”構成,表達的是“向內求索和激勵自我而贏得的勝利”。我個人覺得,把“invictus”譯成“永不言棄”遠比翻譯成“不可戰勝”更準確和貼切。
《永不言棄》這首詩的作者也是一位英國詩人,生活在維多利亞時代,名叫威廉·亨利(William Ernest Henley)。歷史上,有一類詩人,以一首詩甚至一句詩名留千古,威廉·亨利就是這類人。
威廉·亨利的童年在異常貧困中度過,經歷過各種難以想象的苦難。1875年,威廉·亨利因肺結核被截去一條腿,但不久之后,他的另一條腿也被告知必需被截肢。威廉·亨利面對人生一波又一波的打擊,意志愈加堅決。面對苦難,他不怨天尤人,不沮喪更不氣餒,從內心獲取人性強大的勇氣來戰勝外界的一切困難。《永不言棄》這首詩正是在這個時期寫出。
由于積極接受治療,威廉·亨利保住了另外一條腿,而他的《永不言棄》這首詩成為維多利亞時代最有名的詩篇之一,激勵了整個安格魯·撒克遜民族,融入到了不列顛民族的民族性格之中。
1941年,丘吉爾在下議院的一次演講,就以“我們還是我們命運的主宰,我們還有自己靈魂的舵手”作結,激勵處于二戰中的英帝國。
《永不言棄》這首詩也是南非英雄曼德拉的最愛。曼德拉長期在監獄服刑期間,時常對自己或獄友吟誦這首詩,得以讓自己始終充滿斗志。2013年,曼德拉離世,美國總統奧巴馬的悼詞也引用了這首詩中的名句。
還有一部以“Invictus”命名的電影,中文譯名是《成事在人》或《打不倒的強者》或《不敗雄心》,電影講的就是曼德拉和這首《永不言棄》的詩如何激勵南非橄欖球隊戰勝強大敵人的故事。
下面視頻是電影里的片段,聽摩根·弗里德曼為你讀這首《用不言棄》。
此外,昂山素姬在回憶自己父親的時候,也幾次提到這首詩曾在父親艱難中激發出了父親昂揚的斗志。
2005年,倫敦發生地鐵爆炸,當天《每日鏡報》(Daily Mirror)就以《傷痕累累,但誓不低頭》(Bloody but unbowed)作為頭條新聞的標題。
2014年,由英國亨利王子積極推動,第一屆由英聯邦退伍殘疾士兵參與的首屆“征服者運動會”在倫敦開幕,該運動會每兩年舉辦一屆,目的為鼓勵傷殘退伍軍人拿出強大意志戰勝未來生活的困難。“征服者運動會”的英文名稱就是“Invictus Games”。
《新年之門》和《永不言棄》是我推薦給我讀者的兩首詩。未來的歲月,也是未知的歲月,未知讓人產生惶恐,希望這兩首詩對大家戰勝惶恐多少有些幫助。
當然,生活里我們所遭遇的挑戰和苦難,或大或小,通常總不至于讓我們身陷囹圄或肢體殘疾。未來無論是什么,讓我們如《新年之門》一樣坦然面對,然后如《永不言棄》一樣奮力抗爭。
此文寫給大家,也寫給自己。
To live is to suffer, to survive is to find some meaning in the suffering -?Friedrich Nietzsche
活著就要承受苦難,活下來就是在苦難中尋求意義 - 尼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