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9日考研錄取,悲喜交集時作。
開學又臨近,努力!精進!自勉!
某校紅磚房,門前是老建行,屋后香樟道,道邊養心湖。
居民房間突兀一建行,十分奇怪,也很別致,高大的梧桐樹下排著取錢的隊伍。門前有石凳石椅,半夜常有人坐那談心,想是成長的故事不肯太完美,總得添些青春的煩惱。九月份建行搬遷,便清凈了很多。屋后是條起伏的小道,兩旁香樟樹常年落葉,也常年青翠。房前是養心湖,據說是校長親筆提名,如這種題字命名的,大多未必真的修養心性。倒是方便了大媽的晨練,每天清晨六點四十,悠揚的走天涯余音繞湖,日日不絕,這省了設鬧鐘的工夫。
房主姓杜,在校教習英語,愿意教,沒多少學生愿聽,一貫是教習者的寂寞。后來聯系他時,他懶得租,某次約好看房,因為懶電瓶車沒充電,我知道了這是個寂寞的懶人。后來他連租房協議都懶的簽,直接扔給我鑰匙,水電費都懶的收,我猜這是個寂寞的懶的性情中人。幾經波折,終以寓居半年。待我考完,打算拎點水果聊表謝意,他哈哈一笑說自己不會說話但也不用麻煩了,他也是這么走過來的。我突生想法,愿意在以后的日子里長期地深味這種充滿性情的懶的寂寞。
室友小h,準程序猿備戰托福。時常蹂躪其3000塊的吉他。
半室友威哥,身材絕佳,裝扮風騷,人生任性,生活瀟灑,號稱X大體力王,是個真正的煙酒生。常醉后過來蹭吃蹭睡蹭空調蹭熱水搶被子,臉皮甚厚,幾番欲拒之門外,每每心軟又后悔不已,發誓下次再開門就剁手。下次看著傻呵呵的笑臉又于心不忍。
某個夜晚,去吳老板那借了錘子,第二天我們三個都有了單車。
小熊同學來住三天,徹夜長談,痛快,痛快。一直忘不了,永遠回不去,可惜,可惜。
夏天房子極潮濕,十分涼快,蚊子眾多,性情剛猛。白天鏖戰書海,晚上蚊群鏖戰。紗窗擋不住,六神防不了,唯有蚊香,可稍遏其勢,青蛙的可致暈,雷達的可致死,今早打掃戰場,清理一批敵軍尸體,晚上又卷土重來,蚊軍秉愚公移山之精神,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蚊海戰術,嗡嗡不絕于耳,至十月入秋,那時我常聽著秋聲入夢,蚊兄想必也不忍擾此佳境,遂大軍遁去,何日歸來,歸來再戰何人不得而知。
夏天的雨異常激烈,簡直粗暴,雷聲炸天,閃電銷魂。某次跑步,正好黑云密布,登時大雨滂沱,雨水擊打在路面,沖起的氣息令人豪氣頓生,雨中狂奔,雷聲伴耳膜共振,閃電追屁股齊飛,心驚膽戰,安全到屋,站在屋檐下擦把臉,哈哈大笑,作而不死,僥幸僥幸。
歐陽修的《秋聲賦》中說,秋,其為聲也,凄凄切切,呼號憤發。呼號憤發倒沒有,那時,夜半子時,常有風起,樹梢嘩啦啦地響,窗臺上時常積滿落葉,有時也會飄進屋里。場景是這樣,中午我回來休息,走進房間,陽光很好,懶散地照在書桌上,地面上幾片樹葉,朋友送的綠蘿照常焉不拉幾,我腦中想的是唐后期兩稅法的內容。王路有篇文章,說他有個朋友小時候在冬天的院子里做奧數題,很帶感,因為辜負了冬日的暖陽和滿院的寧靜,那個世界煽動幽靈般的鬼火,成為這個世界的向往。而真正到了冬天,伊告訴我早上去和幾個同學去財大,我問去那干什么,伊說吃麻辣燙,我就想起了這個故事,奧數題也好,兩稅法麻辣燙也好,都是一個東西,我說,很帶感,有時間帶我去。
十月份的一天下午,我獨騎梅嶺,秋風在金黃的陽光下肆虐,既溫馨又惆悵。“我在過去的無數個日夜起了思念,在這個秋天目送歸鴻,驀然無言。”五年前高考沖刺,吃過午飯前往教室做生物題,校園空曠,秋風帶動門一聲一聲地悶響,這是那時獨特的記憶。汗水流盡,爬完30公里山路,到達702峰頂,時近黃昏,暮色漸漸四合,我想起納蘭的一首詞: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沉思于往事沒有必要的。菩薩說活在一時,靈修也講活在當下。而凡人活在三時,過去現在和未來。對過去的眷戀未來的期待,都是貪著。雖然如此,立殘陽依然美的寂寥,這種克制的惆悵心緒最終將通往自由,便只道是尋常了。
冬天房子晚上極冷,冷到要在室內用睡袋加被子。起床靠毅力洗澡靠勇氣,每日早晚凍成狗。部長送了我一個帽子,幸好不是綠的,代價是又推了個光頭,頭發一長起來就丟了。丟了就丟了吧,反正不是自個花錢。(部長在此當大罵一聲:禽獸!)養心湖旁大媽顯然并不怕冷,清晨的走天涯依舊悠揚。中午的陽光暖和的過分,很多次期盼吃完飯在樓道碰上伊,然后約上一起在操場上曬一曬,伊沒碰上,屢次碰上威哥,昂首闊步,滿面紅光,像是剛剛騙導師答應了把女兒嫁他。
半個冬天過得飛快,都沒有機會留下一張合照。二十六號我上車欲行,威哥說拍張照吧,我說兩天后回來再拍,于是一騎絕塵,奔往市區。回來時十分匆忙,喝了些酒,打了幾個電話,接了幾個電話,說了一些酒話。第二天收拾東西,約伊出來散步吹牛。第三天慢悠悠起床,慢悠悠收拾回家。
伊說曾聽見一樓的口琴聲,司馬相如拐走卓文君,用的就是這招,不過她并未愛上這走調的旋律,卻喜歡上了更不著調的人。
走時親了h一下,舉步欲行,回頭望去,紅磚房線條明顯,輪廓清晰,屋后樹枝搖擺,建行大門緊閉,ATM被水泥封住,養心湖上波光粼粼,風在樹梢鳥在叫,離開了這里,在晴朗的天氣。
清明節過去,這一件事也塵埃落定,有點懷念紅磚房。在那里我吱拉著拖鞋走過了濕熱煩躁的夏季,聽過了風過樹梢時秋的訊息,看過了整個冬日清晨溫暖的朝陽,度過了人生最為干枯繁瑣,又成長收獲最多的歲月。
緣起是對愛欲的私心和貪著,業果是在冥思默想中,向往另一個世界的光。過兩天要再會紅磚房,去邂逅未曾逢面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