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大年初一,由鄂博、王寶強主演,周星馳導演的電影《新喜劇之王》即將上映。
影片講述了一個從小有明星夢的小鎮大齡女青年如夢跑龍套多年未果的故事。
她和父親關系緊張,親友都勸她放棄,只有男友查理還支持她。在劇組,如夢遇見了年少時啟發她演戲的男演員馬可。但此時過氣多年的馬可卻因內心自卑而性情狂躁,對如夢百般折磨。如夢仍樂觀堅持演戲,然而一次比一次沉重的打擊卻接踵而來,最后她決定放棄夢想,回到父母身邊找了份穩定工作,但卻得知自己入圍了知名導演新片的大型選角。如夢陷入艱難抉擇。
“凡人英雄”是周星馳電影一以貫之的主題,小人物奮斗的姿態,從來都不體面。那些辛酸和難堪,只有修飾過后,才敢笑著和外人說。
周星馳的電影的可貴之處在于,明明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卻能讓觀眾感同身受。
小人物怕被揭穿底牌后,卻含淚假裝穿著新衣,沒有背景家世、沒有學歷經驗、沒有貴人提攜,手中所持的只剩一腔孤勇。
就像電影海報上的那句話:這一路,一直為你加油的那個人,是你自己。
~ 1 ~
有夢想,但只能默默無聞
20年前,1999年2月13日,由周星馳執導的《喜劇之王》上映,彼時,他37歲,這部電影也被稱為是周星馳從演員到導演的轉型之作。影片中“尹天仇”的角色原型,正是早年闖蕩演藝圈跑龍套多年的周星馳本人。
在《喜劇之王》的開頭,我們看不到主角的臉,只有他的背影,尹天仇對著大海吶喊:“努力!奮斗!”而這樣的對白,也是一路坎坷奮斗過來的周星馳,無數次自己對自己說的話。
少年時,因為受到香港電影明星李小龍的影響,周星馳癡癡的做著演員夢。1962年出生的周星馳,父母在他七歲的時候離異。單親家庭中長大,他沉默寡言。他自嘲說:我這種一事無成的人,就是愛做夢、胡思亂想,除了當演員還能當什么?
但這樣的夢想,對于一個長相普通,學習成績并不好,沒有背景、沒有人脈的他來說,就如同天方夜譚。連母親都很懷疑:“你三天都不說一句話,真的要去做演員嗎?”
周星馳18歲那年,香港無線電視臺招演員,他興沖沖地拖著中學同學梁朝偉一起報名。面試的前一天,他還特地花錢買了雙昂貴的增高鞋,可考官只看了他一眼就讓他回家了。結果梁朝偉考上了,周星馳名落孫山。
后來,他在戚美珍的介紹下進入第11期無線電視藝員夜訓班學習。
然而畢業后,他并沒有如愿順利地成為演員,而是被分到兒童節目“430穿梭機”當主持人。該節目的播出時間是下午四點半的冷門時段,周星馳一待就是五年。
但當年他拖去陪考的梁朝偉,一次就考上訓練班,兩年走紅,迅速成為TVB力捧的五虎將之一,少年得意,香車美人,名利雙收。
而周星馳每個月拿著兩千塊的薪水,從18歲入行到26歲,默默無聞的跑著沒有名字、沒有臺詞、甚至沒有臉的龍套。
有人說,只有了解過周星馳做龍套的血淚史,才能看懂《喜劇之王》。
而尹天仇的那一句吶喊,也正是像周星馳這樣的追夢者,不向命運低頭的心聲。
《蘇乞兒》
同名《蘇乞兒》,但這并不是星爺后來飾演的蘇乞兒,在這部蘇乞兒里面,星爺僅僅是路人甲,而電視劇的主演是周潤發和剛剛出道的劉德華。
《射雕英雄傳》
周星馳飾演一個被一掌打死的宋兵路人甲。
《再見十九歲》
這個時候的星爺雖不是路人甲了,但也只是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小人物。
《奔向太陽》
這是一部電視連續劇,主角當然依然不是周星馳,而是劉德華,這部電視劇里,周星馳客串一個體育運動員。
《天龍八部》
在82版的《天龍八部》中,周星馳扮演“燕云十八騎”騎士之一。
~ 2 ~
孤獨、卑微中,艱難前行
在周星馳的奮斗史中,夢想的力量是不可忽視的,《喜劇之王》以及后期他執導的多部電影主題也同樣在深化這一概念。
影片《喜劇之王》中的尹天仇,他所面對的現實無論如何的不堪、如何的打擊,他放不下心中的演員夢。
拍攝現場最普通的供應商,發盒飯大爺都對他辱罵譏諷,他臉上的心酸和無奈早已呼之欲出。
但即使是被人唾棄、瞧不起,沒人相信他能做出成績,他依然死死的守著自己的底線,在每一次的演出中,用自己的思考、堅持認為演員職業是崇高和神圣的,對每個角色的精益求精。哪怕是演一個死尸,他要演出自己感悟的特色。
哪怕是做臨時演員,他勸大家要精神點。
然而對事業如此執著、卑躬屈膝的他,不但得不到認可,還被明明不懂演員、不懂演戲的導演瞧不起、辱罵。
甚至是身處在商業第一、賺錢為王的時代,演技、內心戲、深度、意義、一切都要為商業價值開路,單純的為了演戲而演戲的人,變成了一個笑話。
帶著這樣事業追逐與現實的落差感,尹天仇,或者說是周星馳,曾無數次的陷入窘境。
片中的尹天仇如同周星馳一樣,在為了糊口、維持生存的日子里,不得不孤獨的做著和自己的夢想毫無關系的,福利院看管小孩子、照顧社區大媽的工作。
在每天乏味、和夢想毫無關聯的日常五味雜陳中,他耐心的觀察著身邊小人物生活的點滴細節,試圖通過日常的磨練和感悟,更好的塑造他未來有可能在大舞臺中飾演的人物。
每天陪伴在他身邊的只有面壁的大爺、鍛煉身體的大媽、百無聊賴的孩子,但這樣的生活,卻和一個心懷夢想的青年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不得志的無奈呼之欲出。
從天黑到天明,他的生活環境如他的人生一般,被逼仄的小屋限制住,即使墻上貼滿了偶像的海報、照片,但他卻找不到一條出路。
他遲遲的等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一次次的被拒絕。
于是他孤獨的凝望鏡子中的自己,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嗎?多少次他跟我們一樣,懷疑自己的初心是否還有意義。但鏡子旁邊偶像的照片,似乎像一根扯不斷的繩索,把他從絕望中拉回來,讓他繼續堅持。
于是他繼續埋頭在自己追尋的事業里,即使孤獨,但義無反顧。
當鏡頭拉近的時候,我們看到的是《演員的自我修養》,這不是在無厘頭、不是在搞笑,是一種深深的陷入、是小人物心中有大格局的唯一方式。而當年年歲還小的我們,并沒有看懂。
于是,當滿腔的熱血、滿腹的才華無處釋放之時,他在能力所及的范圍內苦苦的尋找突破口。
他在社區里搭建、布置起了《雷雨》的舞臺,找到了小混混洪爺,洪爺答應參演,并承諾會找一幫人去捧場,然而到了正式演出的日子,演員和觀眾一個都沒來。
但尹天仇沒有放棄,他又繼續指導混混阿飛,讓他用演技開拓收保護費的市場,結果阿飛做出了成效。
于是尹天仇用微博之力,打開了一扇小天窗。就連附近的舞女媽媽桑為了賺更多錢,也來找他做培訓,于是他與柳飄飄相遇。
~ 3 ~
落魄人生,遇見不期而遇的愛情
小人物的悲哀,不僅僅是不被認可、有能力無處發揮,更在于因為知道自己還事業未成,常常對人生也失去自信。
而有些東西,即使擁有了,他們也無力,或者說是不敢去抓住。而這些自卑,又和夢想的崇高偉大糾纏在一起,人的性格也變得倔強扭曲。
柳飄飄是一名陪酒小姐,酒吧里主打"初戀"主題,但飄飄性格潑辣,并不想刻意去迎合顧客,這讓媽媽桑很是頭疼。
媽媽桑聽說附近福利院有人免費教演戲,于是她打算帶飄飄去看看。
柳飄飄一出場就是十足的舞女架勢,口爆粗口,一副社會人的臉相。
然而這是真實的她嗎?哪個女孩如果被歲月溫柔以待,會變成一個潑婦,會淪為一個舞女。那種和清純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滄桑、成熟,正預示著她不可為外人道的可憐身世。
終于媽媽桑帶著柳飄飄等人來到了福利社,此時尹天仇在認真的講解表演。
但柳飄飄根本聽不懂他在講什么,并一直罵他是個死跑龍套的。
尹天仇則解釋說:“其實我是一個演員。”
當一次培訓結束后,姐妹們回到酒吧,卻來了個有錢有勢的龍少來尋找初戀。沒有一個人能讓龍少滿意,但柳飄飄用了尹天仇教的辦法,居然成功的將他收服,因此姐妹們賺了一大筆錢。
于是,第二天一早,柳飄飄再次來到了福利社,她給尹天仇道了歉,并說自己這次是真心想學戲。于是兩個人你來我往,是在學演戲,也是在交流情感。緊接著柳飄飄曾經的心酸往事也被揭開。
后來,當有一天,尹天仇和洪爺等人排練起了《精武門》,柳飄飄也來到了這里。尹天仇沒想到飄飄能來捧場,心中十分感激,接著便抱住對方,接連說了三聲謝謝。
兩顆年輕的心就這樣開始了碰撞,當他們一邊說笑一邊望向了大海,柳飄飄感嘆前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尹天仇則說不是這樣,天亮之后便會很美的。
過了一會,柳飄飄站了起來,她突然說尹天仇的嘴唇都裂了,如果能擦點潤唇膏就好了,尹天仇點了點頭,柳飄飄便吻了上去。
一夜纏綿后,尹天仇看著外表清純靚麗的柳飄飄先是欣喜,但又接下來是難以釋懷的沉重,于是他拿起電話,打給朋友,問一般過夜的小姐收費多少。
看到這里時,作為女性觀眾,都很失望,原來這個所謂有夢想的青年,對待愛情是如此的不堪。
但接下來,他的一系列動作卻很難讓人再對他討厭的起來。
他翻開餅干盒,找出所有的現金,并且把幾張的皺巴的鈔票弄得平平整整,放在了柳飄飄的包上。雖然這錢不多,但我們看得出他已傾其所有。
當柳飄飄看到錢, 再看他蜷縮在那里不肯負責的背影,內心也充滿了無奈和失望。
她事故的說了句“謝謝老板”,開門離開。
尹天仇背對著柳飄飄,動都不敢動。但當柳飄飄走出屋外,駐足望向窗邊。尹天仇卻在窗邊窺探。
此時的鏡頭如觀眾的心跳一般,快速地切換著,所有人的內心都被激起了千層浪花,不知何處是落處。緊張的氣氛已經容不下多余的過渡和轉場,終于情感被推向了高潮:
尹天仇勇敢的追上去,說出了那句他醞釀已經,呼之欲出的心里話:“不上班行不行啊?”
柳飄飄的對白設計曾更加真實,不是戲劇表演中的刻意感動,而是回問“不上班你養我嗎?”
面對這樣現實的追問,尹天仇沉默了,但暴風雨前的沉默顯得更加凜冽,于是他終于喊出了那句承諾“我養你吧!”
接下來,依然不是普通戲劇中的陳腔濫調,柳飄飄沒有人們一眼看穿的感動,而是在一個真實的人性基礎上,給出掩飾,
那句“你先顧好自己吧,傻瓜”,雖然不是最終的經典戲碼,卻為高潮的到來鋪設了足夠的空間。
當人們心安理得的以為,互相之間的看透和世俗已經不可逆轉時,柳飄飄坐在出租車里抑制不住的感動流淚,這一經典畫面,也成為人們最無法宣泄的情緒出口。
年少時,我們不理解尹天仇的扭扭捏捏,甚至恨他為什么如此不堪,事業找不到突破,連近在眼前的愛情也不敢抓住。
而多年后已經知道生活酸甜苦辣的我們,再回看那一段往事,才知道尹天仇從喜歡、到自卑、到不甘、到鼓起勇氣的表白,這一列身陷愛情,卻逃避退縮的表演是多么的真實,是人性最深、最準確的剖析。
尹天仇配得起柳飄飄的眼淚,因為他的那句“我養你。”和公子哥說出的“我養你”份量孰輕孰重一眼便知。那不是一句花言巧語、也不是輕易的承諾,那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終極責任,它來的足夠有份量。
~ 4 ~
小人物的成功路,到底什么是阻礙?
當我們看過尹天仇這個人物的人設之后,不禁要思索的是一個終極問題,有了愛情的尹天仇,接下來要如何成功?如何養得起他真心愛的人?
除了感動于他對夢想的堅持、對愛情的坦誠之外,影片的后段也逐漸的將殘酷的人生內核和盤托出。
普通人,或者小人物,在追求夢想、追尋愛情的路上,誰都可能遇到這樣的阻礙,那就是現實與理想之間,超越底線的鴻溝。
當娟姐對尹天仇漸生好感的時候,面對一邊是娟姐演藝圈大姐大身份的提攜,完全可以平步青云,不用在苦苦在底層煎熬;而另一邊是柳飄飄的一份真情,苦苦的等待著“你是不是真的愿意養我?”
尹天仇本來已經拿到了娟姐戲中男主角的機會,但是因為他那句對柳飄飄說出的那句“我愛你”一切都付之東流。
再美好的愛情、再真摯的感動,最終都將人拉回到了殘酷的現實之中。
而現實給我們的難題,卻沒有標準答案。
尹天仇因為選擇了真愛,事業再回原點。
在影片的結尾,他以警察臥底助攻的身份完成了一個小人物無厘頭式的逆襲,最后影片大團圓結局。
而現實呢?
那些理想與現實差距甚遠,苦苦不得志的小人物們,又該何去何從?
這是一個難題。彼時37歲的周星馳給不了每個人答案,答案只有大家靠自己去尋找。
整部影片在調侃了底層生活的不屈不撓之后,那種因為方法不對、命運不濟,遲遲無出頭之日的小人物奮斗史,讓人看后有共鳴,也有了更深的思考。
人生,無非是這幾種責任,生你養你的父母、你選擇的那個愛人、未來的孩子,還有就是你自己的夢想。
如何能對這一個個人生的幸福所在,也是難點所在負責,完成一個屌絲的逆襲,看夢想的力量、看愛情的鼓勵,更看一個人的人生底線。
如果尹天仇選擇娟姐、放棄柳飄飄,也許他能早早的實現自己的理想,但他將失去真愛、也失去自己對人生的把控,也許理想實現了,有了事業,有了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那份真愛用金錢再換不回來。
所以尹天仇沒有放棄真愛,這也正體現了小人物的人性可貴之處,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有人曾把《喜劇之王》歸類于《肖申克的救贖》、《當幸福來敲門》、《天堂電影院》的一類電影水準。不是因為它的大制作、大成本、大背景,而是它像這些電影一樣,意味深長的影響著一代又一代觀影人,直到改造我們的人生態度和三觀。
如果說《肖申克的救贖》對人心靈的撞擊在于“自由與信仰”;《當幸福來敲門》帶給人的啟示在于“堅持與勤奮”;《天堂電影院》向我們呼吁了這個世界的“友情與愛”;那么,《喜劇之王》則是用龍套小人物的“夢想與有所堅持”給人以力量。
20年后,57歲的周星馳再次執導《新喜劇之王》,他又將向我們輸出怎樣的人生觀、價值觀,值得期待。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