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陌上花開》一書中,安意如以后兩句來比喻竹林七賢之首——嵇康。看到這里,心底卻驀然間泛起一股悲傷之情,夾雜著的無奈,是對英雄英年早逝的感慨。如此一個桀驁不馴,隨性灑脫的脫世君子,卻背負著被曲解的罪名為奸人所害,如同那絕世美妙的琴音,在高潮之處戛然而止,只留下扼腕嘆息的悲哀,伴著歷史的長河帶給后世蕓蕓以余音繞梁的震撼,將那份千古不絕的浩然之氣永久的流傳。
嵇康,那個魏晉星河里最為璀璨的一顆星,“非湯武而薄周禮,越名教而任自然。”他是灑脫的,攜一壺清酒,一把古琴便可逍遙于塵世之間,沒有禮教的束縛,沒有功名的羈絆。富貴榮華,錦衣玉食從來都不是他的心愿,無論是竹林的自在清凈,還是以打鐵為勞的生活,他都可以過得安逸自足,雅致從容。然而,他忘了,那是一個容不下耿直與清高的時代,那是一個需要茍且偷生,忍辱負重的時代,盡管無所欲求,他也難逃這或許已是命中注定的劫難。有時候我會覺得,也許鐘會并非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作為文人,他是仰慕并且尊敬嵇康的,可他骨子里強烈的自尊心卻容不下那雙恣意狂放的眼眸,“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他不是向秀,因而也沒有即使被嵇康嘲笑,仍然愿意默默地拉風箱,愿意為他抗風頂雨的氣度。他也算不上一個深謀遠慮的政客,最多算是一個擅長說話并且能借題發揮的自私小人。而嵇康的命運,不過是正好應了孫登大師的那句話:“君性烈而才雋,其能免乎!。”
竹林七賢中,最佩服并且欣賞的人便是嵇康,無論是他超凡脫俗的性情,還是他博然出眾的文采。這個‘巖巖若孤松之獨立’的傲然君子,視榮華權貴為糞土,厭千篇一律之姿趨炎附勢之態,他不懂圓滑,甚至不懂得人情世故,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他痛斥山濤對他的不了解,然而這樣的做法卻恰恰是他耿介孤直的性格的體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個性,是不可以被勉強的。君子百行,循性而動,各附所安。身處亂世本就不易,又何必還要委曲求全違己所愿呢?
一直喜歡讀散文,便特意找來余秋雨先生所作的《遙遠的絕響》來看,那個他不知道如何動筆的有過短暫風華的時代早已逝去,然而,他筆下的那些時代的名士的精神風貌卻沒有隨時代而沉沒。那遙遠的絕響雖已無法重奏,但一想到那修長有力的手指拂動琴弦的鎮定與坦然,便讓我久久無法平靜自己的內心。雖然沒有對他的平生以及所處時代做過深刻研究,但我卻感覺自己能夠深深體會他內心世界難為人懂的痛苦。也許是太過感性而無緣多出的一份感觸吧。
“輕車迅邁,息彼長林。春木載榮,布葉垂陰。習習谷風,吹我素琴。交交黃鳥,顧儔弄音。感悟馳情,思我所欲。心之憂矣,永嘯長吟。”抱琴行吟,弋釣草野,是你活在當下的信念與執著,既你面對生死與人世都如此灑脫坦蕩,作為后世之輩,又何苦沉淪過往黯然神傷?一壺清酒問東風,且與共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