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和小龍女的五次分離過程皆已分析完畢,這最后一次分離長達16年,全書高潮部分亦隨這次分離的開始而結束。按理說,第一女主就此淡出了讀者的視線,后面的情節內容不可避免會失去部分吸引力;另外,綜合來看,沒有一些關鍵性的機緣,“神雕俠侶”這個稱謂是無從談起的。但是,郭襄的各種出彩表現改變了這兩方面所面臨的窘境。
首先,她在后面這八回內容中是不折不扣的階段性女主角;而且她一來不像郭芙那么刁蠻任性,二則不像郭破虜那么木訥懦弱,在個性品格上綜合了郭靖和黃蓉的大部分優點,這直接讓讀者覺得這位郭二小姐又可愛又善良又多情又聰明,以致其“吸粉”能力竟爾不弱于小龍女!
另外,假如沒有郭襄的存在,就沒有金輪法王抓她并帶她到絕情谷一事,黃蓉相及一伙人就不會因為出來尋她之故而也到了絕情谷,這樣后來自然就沒有眾人下谷尋楊過之事。既然沒有郭襄存在(之前郭襄曾對楊過說過,讓他們夫婦相聚后到襄陽她家作客,楊過對其非常感激),又無眾人尋楊過之痕跡(他們從谷底上去前在谷底大樹上刻有字,楊過感念他們竟還沒忘了他),楊龍兩人就不會再到襄陽去(天下之大去哪里都好,只是襄陽那里有郭芙在,所以如果不考慮郭襄之因素的話楊過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那里)。既然沒有襄陽那讓楊過和小龍女(神雕當時也參戰了)俠名永傳的一戰,那么“神雕俠侶”之名直接就無從談起了。
所以,郭襄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而且,她的這種影響力還一直延伸到了續作《倚天屠龍記》上。可是,如果只從結果來看,她和程英及陸無雙不也是沒有什么分別嗎?不都是守處終生,單思終成空嗎?不可否認,郭襄年輕的時候確實是與前兩者沒有什么嚴格的分別,但是關鍵在于她最后是悟道“升華”了,最終創立峨眉一派。而程陸兩人則是徒守空閨,用無盡的情思燃盡了她們一生之光華。就像之前所說的,她們成全了楊過與小龍女,卻犧牲了自己。郭襄則證明,真正愛一個人但對方又心有他屬的話, 為了成全他(她),除了嚴守玉身之外,還可以寄物明志(創立峨眉派,匡扶武林正道,延“神雕大俠”之俠義志)和借物懷緬(她徒弟取名為風陵師太,她的武功招式有一招名叫“黑沼靈狐”)。
就這樣,郭襄成為了楊過靈魂意志的延伸(“過”和“郭”剛好同音不同調)。她年輕時不懂這個,其心中只知道她喜歡“大哥哥”,并盼著大哥哥能和大嫂平安相聚,相聚后能來找她玩。可是,她的大哥哥一找到妻子后只來看了她一次(襄陽大戰和接著的華山之行),就永遠的走了,如此,內心怎能不失落?人家陸無雙13歲時第一次與楊過相處就知道男女之情為何了,這時的郭襄已經16歲了,她焉能不知自己心中對楊過實有萬分情意?只是,她不肯相信這個事實,她覺得她找楊過只是想和大哥哥和楊大嫂一起聊天玩耍而已,所以后來她才會一直不放棄對楊過夫婦的追尋。可是,隨著年歲的增長,這種愿望變得越來越不切實際;同時,隨著閱歷的增長和思考的深入,徹底的思想覺悟終將到來。
之前曾經說過,神雕所扮演的是楊過“半師半友”之角色。“半友”分析過了,它是瘦黃馬的“升級版”,是楊過最親密的友伴。至于“半師”該何解呢?不說后面的,就說楊龍兩人第五次分離之前,楊過的玄鐵重劍劍功就是神雕輔助他練成的;后來他和小龍女第五次分別后,又是神雕帶著他到東海波濤中練劍,后面才練到了“無劍勝有劍”的地步,而縱以一把木劍亦足以橫行天下。其實,原著中已經有此方面的描述了,當時楊過練成終極劍功之后曾有這樣的想法:“我心中稱它為雕兄,其實它乃是我的良師”。
都說,良師益友賢妻乃人生三寶,而楊過的良師益友就是神雕,賢妻自然就是小龍女。如此不僅避了“與師成婚”之倫俗大忌,還成就了“神雕大俠”之美名;后來攜神雕與小龍女共赴襄陽戰場,以一石擊斃蒙古大汗蒙哥——一舉奠定勝局從而保得了大宋的幾十年平安(蒙哥死后20年南宋方被蒙古所滅),使得“神雕俠侶”之名從此江湖永流傳。這就是“神雕”于楊過的重要性所在,因為首先它不是人,次之它能動還有靈性,下面就來詳細分析一下這兩方面為何這么重要。
從之前的五次分離過程可以看出,楊過和小龍女的世界不能有其他人干擾,不然變數太多,這次分離十六年之后再重聚,他們兩人必是存了一條心——說什么都不能再讓其他人打擾他們的生活了。這最后一次分離之后的十六年中,小龍女沒有音訊,楊過可以由著自身天性(除了喜歡“挑逗少女”這個天性所好之外)去做任何自己喜歡做的事,不管是練獨孤求敗的“終極劍功”,還是融合之前所學之頂級武功要旨自創“黯然銷魂掌”,或是縱橫江湖闖下“神雕大俠”之名號,都是其所愛好之事。可是,小龍女既已找到,夫妻既已相聚,他的一切所好皆已視為無謂,什么“花花世界”,什么“奇人美事”,都比不過小龍女的嫣然一笑。所以,他和小龍女身邊的第三者,絕對不能是一個人!至于第二個因素就很好理解了,能動才能相攜天涯,有靈性才能謂為“半師半友”!
最后,就來總結一下楊過和小龍女的五次分離都有何隱藏的深意。
第一次分離后,楊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愿意為小龍女而死,這樣就有了第一次別后相聚。
后來,兩人第二次分離時,小龍女已非清白之身。這次的小龍女失身之事很重要,因為在這之前她就像天上的仙子一般不可褻瀆,就連楊過對她也是敬若神明一般,如此情況之下她怎么去打破其與楊過間的這種隔閡?這樣只能制造意外事件讓矛盾爆發開來,以此徹底打破隔閡。事實證明,這種方式非常湊效,小龍女于第二次分離之初便已改變了;而楊過則在分離后的經歷中逐漸明白了小龍女對他之意為愛之情而非親之情,她是想做他的妻子而不是想做他類姐似母般的師父。
接著,第三次分離時爆發了第二次分離之前另一個未解決的矛盾問題,即楊過的天性喜好和小龍女的天性喜好完全相反的問題。這個問題在第二次別后重聚時并未展露出來,因為當時的他們所面臨的急切難題是人倫輿論限制——師父徒弟相戀在俗世之人眼中是不受認可的亂倫之舉。面對如此難題,他們選擇的是逃避,卻不想另一個隱藏著的矛盾被黃蓉給看出來了并以此為要點提醒了小龍女。就是這個矛盾,引發了楊過和小龍女兩人的三次分離(包括第三次)。
先是在絕情谷這個地方,他們兩人重聚了,且楊過于其中中了情花劇毒,后來在襄陽的經歷中楊過悟通了俠義之道。接著就是他們第四次分離之事,此中小龍女知道了自己失身之事,楊過則被郭芙砍斷了一臂(斷臂之事很重要,因為此事有助于他日后悟到“克己”之道),后來在古墓中小龍女又因郭芙之故毒入肺腑而命不久矣;經過這許多曲折,小龍女悟透了生死之道,楊過則因一燈大師之故悟到了克己之道。回到絕情谷后,由于天竺神僧被李莫愁所殺,楊過便堅決不肯吃絕情丹而欲于小龍女死后為其殉情。如果之前所說的那個矛盾要通過他們兩人以死的方式來解決的話,并不能算是徹底解決,所以便有了最后一次十六年之別。
這十六年的時間,小龍女是一點沒變的,但是楊過變化極大!首先,他極畏女色,原著中如此描述:“楊過少年時風流倜儻,言笑無忌,但自小龍女離去之后,他郁郁寡歡,深自收斂,十余年來行走江湖,遇到年輕女子,他竟比道學先生還更守禮自持,雖見郭襄純潔無邪,但十多年來拘謹慣了,連她的手掌也不敢多碰一下”。這便是他最大的變化!也是他最為關鍵的變化!至于其練功和行俠之事,可以看作是為小龍女所做的正名鋪墊(武功臻至絕境才可縱橫江湖方便行俠仗義,順帶還可以打探小龍女消息;另外既然人人皆知他是“神雕大俠”,便都知道神雕是他的“師友”,而小龍女則是他的離散妻子)。也就是說,他這十六年所做之事都非單只一己所好而為,而是多少有為小龍女而為之意暗含其中。
就這樣,楊過以自身所長彌補了他與小龍女之間的天性縫隙,再輔以俠義道和克己道打磨自身固有的棱角激凸之處(后面襄陽大戰時郭芙與楊過徹底將往事釋懷而言歸于好就直接說明了此方面徹底改變的功效有多么顯著),從而徹底融入到以生死道溫潤自身和世間萬物的小龍女之個人世界中。
至此,原著中所寫的四段失敗感情經歷方成為楊龍戀的反面襯托。因為那四段失敗感情經歷之根因皆在于女方過于強勢而男方則不甘被壓制而奮起反抗,終因兩方發生對沖而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反觀楊龍兩人,女方溫潤恬淡,萬事不爭;男方則打磨棱角,合和向善(王鐵槍廟中于柯鎮惡處得知生父罪惡真相之事為其最后一次悟道,從此他便放下了仇恨,更因此方知自身為善尚淺實不抵生父之罪)。
最后要說的就是武功方面。武俠小說既然名為“武俠”小說,那么其中內容自然離不開武功這個關鍵事物。綜觀“射雕”三部曲,第一部《射雕英雄傳》中最厲害的武功是《九陰真經》,而第三部《倚天屠龍記》中最厲害的武功則是《九陽真經》;至于第二部《神雕俠侶》,則是并兼這兩種絕世神功,其中《九陽真經》是在最后一回才由覺遠之事牽扯出來的。
由這兩種神功的名字便可大概知道,其中《九陰真經》極偏陰柔,且出自于道家經典;其中《九陽真經》極偏陽剛,而其則出自于佛家經典。另外,從《倚天屠龍記》前部分的內容中可以知道,《九陽真經》的內容通過覺遠大師圓寂前的念誦而為當時在場的其他三人所知,其中郭襄就記得真經的一部分內容(巧的是郭襄創立峨眉派所在的峨眉山是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剛好,在《神雕俠侶》中,楊過于古墓中所學的《九陰真經》是王重陽擇取真經中部分可破解《玉女心經》武功的內容而刻下的,也就是說楊過所學的《九陰真經》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同樣巧的是,楊過所屬的古墓派所在地終南山為中國道教發祥地之一)。
另一個巧合就是,學到部分《九陽真經》的郭襄為女性;學到部分《九陰真經》的楊過為男性!偏極的事物擇取部分就是偏而不極,偏而不極再輔以天性之反偏,那么這就是一種陰陽調和的方式了,這就是郭襄能夠延伸楊過之靈魂意志的關鍵和根因所在。
同時,這還是“神雕俠侶”美名得以流傳江湖的關鍵和根因(神雕和小龍女是一陽和一陰的組合,楊過則是陰陽調和的綜合體)!
(全篇完)